傅蓉几乎是被嬷嬷推搡着进傅大夫人屋的,傅大夫人瞧见女儿来了,立刻冲她招手说:“蓉儿,快来见过你苏姐姐。”
苏韵娇却不想故意摆这个谱儿,明知这傅六娘不喜自己,却还故意让她难堪。她素来都只想结善,不想结仇,故未等傅蓉开口说话,她立刻就道:“我们都是同辈,哪里需要什么见过不见过,夫人您实在太客气了。你这样……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一边说,一边苏韵娇也站起了身来,算是迎了傅蓉一下。
傅蓉见状,虽心里仍很不忿,但也踏实了些。她撅了撅嘴,想着来前嬷嬷对她说的话,即便不情愿,也仍意思着走过去,到苏韵娇跟前蹲了下身。
“苏姐姐。”她轻唤她一声。
这也是二人认识四年来,她第一次以这样的称谓称呼她。
傅家大房势力眼,从前皆瞧不上她一个小孤女,如今见她眼瞅着就要妻凭夫贵飞黄腾达了,自然一改往日态度……这些苏韵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也有数,但她却并不十分在乎。
如今之所以愿意同傅家大房走得略近些,一来是不想平白再树一个敌人,不能明知人家有意结善,却置之不理。二则,她也有她的小小私心在。
傅家两房不睦已久,二房母子又显然不可能再同她言和,故略同大房这边走得近些,也未必不是好事。
总之她心中有数,不深交就行。她们想要的,若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会帮衬一把。若是超出她所能了,她自然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因一开始就摆正了态度,所以,苏韵娇心里其实也并没什么负担。
傅蓉给她行了个姐妹之间的礼仪,她就回了一个。
见二人似乎相处得还算不错,傅大夫人心中十分高兴,立刻安排了女儿坐在苏韵娇身旁。
“我还记得你初进府时的场景,那时才十二三岁。长得小小的,似个猫儿一样,可怜极了。谁能想到,这一眨眼功夫,四年过去了,你竟出落得这般娇俏,实在是……”她本想说实在是他们傅家的饭食养人啊,但又觉得若这样说,怕会把功劳往二房那边推,倒叫她记起二房的好来。
所以,傅大夫人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后,又立马改了口:“实在是因你爹你娘都生得极好,你也会长,尽挑了他们的长处去长了。”
苏韵娇知道傅大夫人只是虚伪的客套话,也并不当真,只笑着答道:“夫人您实在是谬赞了,说得叫苏娘脸红。”又顺势夸了傅蓉,“要说容色好,六娘妹妹的才叫好。”
论容貌,自是苏韵娇更胜一筹。但傅蓉也的确是好看的,所以,她本能就觉得苏韵娇对她的夸赞是真。
女孩子没有不爱被人夸的,她原以为这个孤女一朝得势后会故意在她面前摆谱,却没想到,她竟挺低调的,并没仗着身份就给她们母女脸色看。
这样一来,傅蓉对她倒更多了三分好感。
她也夸苏韵娇:“府上我和大姐姐不算,但两房其她的姐妹加一起,都没一个是比得上苏姐姐的。所以,苏姐姐如今才能嫁得好,成了伯爵府的正头娘子。”最重要的是,她所嫁之人还是齐三郎齐砚。
几个月前,满京的贵女中,怕是没人愿意嫁齐砚,毕竟他一没爵位,二则还有个被定了罪的亲爹。京里好好的贵女,是疯了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但现在来看,她就觉得真是这个孤女捡着了大便宜。
在齐砚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了他,一进门不久,齐家就有又发达的迹象了。
真是好命。
同时傅蓉心中也颇可惜,不免想着,若是这个好命的人是她该多好啊。
然后又想到了当时襄阳老王妃登门来说亲一事,她记得,她当时得知提亲的是齐砚时,还松了口气,庆幸不是给自己说的媒。如今再回想,只觉自己当时真可笑。
想到这里,傅蓉心中不免又有些懊恼。
傅大夫人母女都不是很会说话的人,苏韵娇听在耳里,也只是笑笑,并未辩驳什么。
待觉得坐得差不多了,她就琢磨着也该道别了。恰好这时候,外头有侍女进来传话,说是齐三公子打发了人来唤齐三夫人。
苏韵娇立刻顺势起身作别:“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夫人了。”
傅大夫人显然舍不得她走,但又没有借口再留,只能也跟着起身:“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过年嘛,肯定不少人登门拜访,你是要忙些的。你既忙,我就不多留你了,我们母女送送你,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苏韵娇忙谢绝:“夫人还请止住,晚辈何德何能,竟劳夫人您送我。”
傅大夫人却并不在乎这些小节,只笑说:“你是从我们傅府出去的,如今又念着这个家,愿意回来走动,我们心里也高兴。我送你是我高兴,你可别拘着那些礼。”
傅大夫人这样说,苏韵娇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由着她们母女一道送自己往前院去。
傅大夫人却故意绕了点路,故意往二房那边绕了些,以试图让二房那边的奴仆看到,然后告去二夫人那里。
苏韵娇好歹也在傅家住了三年多,这三年多来,虽不如府上其她娘子那样出入自由,但对府上各人住哪个院落,哪条路是通往哪里的……多少也知道些。
傅大夫人的这些小心思她看在了眼中,但也没戳破。
绕这一趟也无妨,左右就算不绕,二房那边也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今日傅大夫人算是得意了,好生送走了齐砚夫妇后,她开心的领着女儿回了自己屋。
傅蓉却有些扫兴:“娘至于这样高兴吗?如今……咱们竟沦落到要去捧一个孤女的臭脚了。娘都不觉得憋屈吗?娘不憋屈,女儿还憋屈呢。”
傅大夫人却说:“人家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郎,是父母亡故了这才成了孤女,这也不是她自己想的。何况,她虽飞黄腾达了,可愿意亲我们大房啊,只要能从她身上捞着好处,又何必在意那些?你啊,就是心气儿太高,也不瞧瞧如今这是什么境况。若她真能帮你定下一门好亲事,回头你可真得该好好谢谢她。”
若真能得她这个便宜的话,傅蓉心里自然高兴。
可是……
“可是……她有这个本事嘛?就算有这个本事,她能真帮我嘛?”
傅大夫人却天生乐观:“事在人为嘛,你主动放下公府女郎的架子,愿意去讨好她、亲近她,她自然也就心软了。你若一直端着架子,还觉自己高人家一等,易位而想,人家也不高兴。都不高兴了,还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