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是没牵过手,但要么是猝不及防之下牵了下,很快松开了。要么,是上下马车时他扶自己,会搭一下自己的手。
像现在这样,他主动伸了手来,要牵着她手一起走,还是头一回。
苏韵娇有一瞬的迟疑,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本能把手送了过去。
齐砚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见她伸了手来后就将其攥住,然后握在掌心,重又拾起脚步,继续朝宫城门口的方向去。
天已经很暗了,他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长乐殿的宫人。宫人们为他们提着灯笼,尽力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齐砚个高腿长,以前身子健朗时,步速也极快。后来伤了身子后,虽走路步速放缓了,但一步跨出去的距离还是很大。
今日,是刻意为了迁就身边之人,他走得极其之慢。
苏韵娇矮他有一头还要多点,虽在女子中她这身量算中等,按着身材比例腿也够长,但比起身边之人来,她显然是差了一大截的。
加上路不好走,天又黑。她一路走得磕磕碰碰,并不稳当。
齐砚很有耐心,始终迁就着她,但凡她慢了一步,他便会回过头来看一眼。握着她的手,也自始至终都没松开。
就这样,二人一路晃晃荡荡,待走到宫城门口时,已经是两刻多钟之后。
宫外就是马车,长了殿的宫人把人送到宫城门口后,就道了别。
“奴得回去复命,公子夫人一路好走。”
齐砚朝颔首,又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母亲。”
“是。”宫人蹲身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
而齐砚呢,这会儿目光穿过黑暗,落在了后面不远处的徐家兄妹身上。
方才一路过来,其实徐家兄妹人就跟在他们夫妇身后。只是离得略远了些,又没刻意要引起前面之人的注意,故齐砚一时并没发现。
这会儿既遇上,自是要打声招呼。
苏韵娇也看到了徐馨兰,她朝齐砚望去一眼,而后只默默退在了一旁。
离得远时看不清,走得近了,能发现徐馨兰双眼眼眶是红的。
世子徐慎没什么反应,只是驻足在齐砚跟前后,便抬手朝他抱了抱。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说罢,他目光略略朝齐砚身后的苏韵娇望去了一眼。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蜻蜓点水般,掠了一眼后,就立刻收回,重又看向齐砚。
齐砚也抱手朝他回了礼,没有过多客气的寒暄,只说:“奉旨入宫来瞧母亲,方才才从长乐殿出来。”
既提到了凤阳长公主,徐慎自然不好不关心几句,于是就问了几句长公主殿下的近况。
齐砚没多言,只说有劳徐兄挂心了,母亲一切都好。
从前齐徐两家交好时,徐慎徐馨兰兄妹常往齐家来,凤阳长公主很喜欢他们,待他们兄妹极好。
如今比之从前生疏了很多,哪怕彼此都心平气和,都有求和之心,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很多关系和感情,再不可能回到过去。
略略寒暄后,彼此也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齐砚率先抱手告辞。
“时辰不早,砚该携妻子归家了,徐兄徐娘子也一路安好。”说罢,齐砚重又牵起妻子手,先扶着她进了马车后,他才也跟着登上去。
直到齐家马车渐渐驶远,徐家兄妹仍驻足原地,未动一下身子。
徐慎知道妹妹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了她一眼,劝说:“你瞧,人家夫妻和睦恩爱,早从过去走出来了。你也该收拾好心情,重新过自己的人生。过完年就要嫁去傅家了,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出嫁。”
徐馨兰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挣扎了这么久,她也累了,懒得再多言,只家里人说什么,她都只说是。
徐慎扶着妹妹登车,而后他也跟着坐了进去。
徐家马车也缓缓驶动起来,徐慎见妹妹一直都闷闷不乐的,便又耐心劝道:“若你哭、你闹,能改变得了如今的现状的话,哥哥拼尽一切也会陪着你一起闹。可馨儿,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可能吗?”
徐馨兰知道一切都不可再回头,所以她轻轻摇了摇头。
徐慎叹息道:“既不可能再回头,你一直这样,不过只是折磨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生机?”又说,“你又怎知,傅端不是你的良配,那齐砚就一定是呢?你瞧瞧他如今这副模样,也该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徐馨兰都有些麻木了,听哥哥说出这些难听的话来,她抬眸朝他望了一眼。
徐慎也知道自己话可能说得重了些,他又放轻了语气,近乎讨好的说:“哥哥是为你好,不想你再深陷泥潭,这才道出了这么残忍的事实。馨儿,你如今还可以任性,但去了傅家后,你可就得收敛些了。”
“在人家做儿媳妇,同在自己家当大小姐,全然不一样。”
“知道了。”徐馨兰懒得再听,只侧过身去,百无聊赖的随时掀开了车帘。
冷风吹在脸上,刺骨的疼,但她却觉得,这风也要比很多讨厌的人可爱。
铁蹄声阵阵,由远即近,徐馨兰眯着眼循声望去,就见枣色大马上坐着个高大英挺的玄衣男人。那男人打马在往这边靠近,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张脸。
是傅端。
徐馨兰立马觉得扫兴,撂下了车帘,又坐正了身子来。
徐慎正要问她怎么了,车外,响起了傅端的声音。
“徐兄。”
齐砚无奈的瞥了妹妹一眼,而后起身下了马车,去了外头。
“傅兄。”徐慎回敬一句。
见追上了,傅端翻身下了马。
徐慎朝他走过去。
傅端将马缰递给自己的随从,他则同徐慎并肩走在除夕夜早已冷寂下来的大街上。
马车的速度比人走路的步速快,徐家马车匆匆而过,一直往远处驶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车,傅端倒主动关心起了未婚妻来。
“徐娘子近来可好?”
徐慎闻言,唇边几不可察的露出了个嘲讽的笑。但却没多言别的,只说她近来一心在家安心待嫁,常常呆在屋里一整日都不出门,给自己绣嫁妆。
傅端却说:“妻是妻,妾是妾,傅某人再糊涂,不至于妻妾不分。”
见他主动提起这些,徐慎也就顺着他话说了。
“傅兄心里明白就好,馨儿是我们徐家掌上明珠,便是嫁出去的女儿,徐家也是要为她撑腰到底的。”
傅端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他说:“放心吧,孰轻孰重,傅某人心中还是有数的。”
徐慎不确定他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既他肯说,自然比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好。
徐慎严肃望着他:“傅世子乃重诺之人,今日既给了承诺,慎信世子日后必不会负了小妹。”
傅端:“傅徐乃姻亲,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端没那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