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门外的,是徐馨兰主仆。
徐馨兰在家央了母亲许久,徐夫人这才松口答应在这日带她登傅家的门。这会儿徐夫人正同傅夫人闲话家常,徐馨兰随便寻了个借口,借故溜了出来。
印象中,她对傅端的那位前未婚妻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她隐约记得,母亲那回带她借给傅老太太贺寿为由,实则是有意想提联姻一事时,那日傅夫人身旁就站了个女郎。
但当时她心思压根就不在傅家这边,对母亲说的这门亲事也毫无兴致。所以,当时也只略瞥了她一眼,并未细细去看。
只记得,她的确容色出众,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干净气质。不是那种艳丽夺目的长相,但却如涓涓细流,乍一眼望去觉得好看,且越看越舒服那种。
她当时站在傅夫人身旁侍奉,很是低调,她还以为她是傅家的侍女呢。
她当时以为她或许不是个普通侍女,看她长相气质和身上的穿戴,或许可能是傅夫人日后要放在傅端房里的人,是要留给傅端做姨娘的。却没想到,在当时,她竟是傅端未婚妻身份。
今日找来,她也是思虑了再三。她原以为走到这一步,她也是被逼无奈的。却没想到,一来就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看她脸上神色,倒也不像是苦中作乐。她该是真的开心,是真对这门婚事满意的。
是啊,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要嫁的人是齐三哥,她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是她一直以为,她同傅端是两情相悦,是迫不得已才走到的这一步。却不想,她对傅端可能也并没有多么的深情。
比起她对齐三哥的感情来,可差得远了。
这样想着,徐馨兰略抬了抬下巴。然后给身边侍女一个眼神,示意她敲门。
门其实就开着,但多年来的教养,不容徐馨兰做出不请而入的事来。所以,她必须先敲门,然后等着别人来请了,她才进去。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突然听得几声敲门声,邬嬷嬷立刻说:“我去看看,不定是府上哪位娘子。”
自家娘子在傅家住了三四年,私下里交情还算不错的傅家娘子,也有那么一两个。
但走到门前,瞧见是是一张美丽但却陌生的脸,邬嬷嬷突然愣住。
但失态也只是一瞬,邬嬷嬷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恭敬着笑问:“请问娘子是……”
还用不着徐馨兰自己来介绍身份,她身旁侍女道:“我家娘子是徐国公府二娘。”
只简单几个字,立刻让邬嬷嬷心快跳了下。
如今但凡和傅世子郎扯上关系的人,她都害怕。怕在这最后一刻,最终功败垂成。
这徐娘子突然造访,也不知是为何而来,邬嬷嬷不得不在心内为自家娘子捏一把汗。
但面上却仍是一副笑脸,立刻引手请着人说:“徐娘子快请进。”
那边屋内,苏韵娇已经听到了外面门口的对话。她这会儿同邬嬷嬷是一样的想法,怕会在这最后的关头,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走神间,徐馨兰人已经行至苏韵娇面前。乍然眼前出现一道靓丽的身影,苏韵娇立刻回过神来。
然后笑着起身,略朝徐馨兰施了个礼。
徐馨兰却立得纹丝不动,望着面前容颜姣丽的新嫁娘,她只是略一扬唇,露出个讥讽的笑来。
“苏娘子不必客气,你我一样的身份,见了面何必这样伏小作低?”
是不必伏小作低。她原也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从前父母皆在时,她也是受尽了万千宠爱的。
虽说身份比不是徐家娘子尊贵,但却也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只是父母双亡,她成了孤女,又在傅家生活了这几年。谨小慎微的,倒渐渐有些丢失了曾经身为书传之家小姐的傲气。
从前在傅家时伏小作低惯了,如今但凡见着个身份高的、怕会给她带来不利的,都本能会摆低姿态,以图个安稳。
如今这样的自己,苏韵娇也很不喜欢。
但面对徐馨兰故意挑衅的质问,她也只是笑:“不过是礼数罢了,徐娘子若是不喜欢,不必在意。”然后反客为主,她立刻问,“徐娘子这会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过短短一两个来回,徐馨兰就深深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女子怕并非那么简单。
她压根就不是个能任由傅家捏扁搓圆的存在。
今日之前,她还深深同情过她。觉得她父母双亡成了孤女寄人篱下着实可怜,千里奔夫,又被夫家所弃,实在悲惨。
却没想到,竟是她想多了。
人家看样子过得很好,比她这个国公府嫡女过得还要好。
徐馨兰勉力一笑,仍摆着副孤傲的姿态,问她:“从定亲到嫁出去,也就几天功夫。我从小到大,可还没瞧见有这样急着出嫁的人呢。你不等傅端回来了么?”
苏韵娇原对徐馨兰是没有任何成见的,也从不认为她们二人间会是敌对的关系。但今日一见,苏韵娇却觉得这位徐娘子来者不善,怕是故意来找茬的。
既如此,苏韵娇也就没必要再处处恭敬,只任人家在这里作威作福。
苏韵娇永远不会摆出徐馨兰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她就算反击,也是温温柔柔的。
哪怕此刻面对徐馨兰的咄咄逼人,她也只是笑着柔声道:“婚嫁一事,哪里能由得我自己做主呢?自然是长辈们让我何时嫁,我就何时嫁。”又说,“徐娘子难道不知道吗?或许可以回去问一问徐夫人。说不定,她老人家的意思,也是希望我能在傅端回京前嫁出去。”
徐馨兰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也知道如今这样一门亲事,虽不是母亲本意,但也算是她一手促成的。
但她却没想到,这会被眼前之人拿捏住,然后立刻用来反击自己。
甚至她在说出之前那些话时,也忘了考虑到这个了。这会儿被她堵了话,徐馨兰心中越发恼火起来。
她来前,原是想着要同她好好说一番心里话的。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