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端着家里的那只大搪瓷碗,进了国庆家的院子,堂屋的门虚掩着,她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国庆哥。”
丁楠一边进门一边喊了一声。
堂屋里正抱在一起的国庆和王琴吓了一跳,连忙分开。
“……小,小楠,你,你咋来了?”
脸上还有泪痕的国庆结巴着问道。
站在门口的丁楠也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妈让我送来的。”
丁楠飞快地说道,说完,她把手里的搪瓷碗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转身跑了出去。
……
屋里的两个人惊魂未定,王琴的脸也红了,她偷眼看了一眼国庆,小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嗯。”
一旁的国庆嗯了一声。
王琴走到桌边去拿编织袋,国庆看见连忙过去帮忙。
“我来。”
国庆说着,用手提起编织袋,拎着从堂屋出来,王琴跟在后面。
王琴咔哒一声,把自行车的脚撑打开,国庆把编织袋放在了后座上,又用后座上的夹子夹紧。
“慢点骑。”
国庆小声嘱咐道。
“嗯。”
王琴答应一声,抬眼看了一下国庆,脸更红了。
送走了王琴,国庆回到堂屋,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好长时间都没有动。
……
“妈,国庆哥和那个王琴谈对象了。”
丁楠回到家,对孙兰英说道。
“你咋知道?”
“刚才我去送饭,看见了。”
“你看见啥了?”
孙兰英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我看见他俩在屋里抱着。”
“你……你进别人屋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好像是。”
丁楠去国庆家去习惯了,平时都敲门,这次是敲了,还是没敲,她也忘了。
“以后记着敲门。”
“嗯。”
“王琴这闺女,可真能啊。”
孙兰英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深夜,丁楠躺在自己的床上失眠了,国庆和王琴抱在一起的样子,在她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挥之不去。
被自己喜欢的人抱在怀里,得有多幸福啊!
丁楠在心里暗暗想到。
国生比国庆还要高,如果……
丁楠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想得羞红了脸。
……
此时的国生还在北京的菜馆里忙碌,牛老爷子同意牛北北和曹坤国生他俩开火锅店,这几天,每天晚上,曹坤和国生都在菜馆干到很晚才走。
牛北北出场地占一股,曹坤和国生出配方占一股,添置设备的钱,牛老爷子先垫上,日后从挣的钱里扣出来还给老爷子。
牛北北坚持和国生曹坤五五分账,她说牛老爷子身体越来越不好,经常跑医院的话,恐怕不能全天待在店里,所以,分成少拿一些也是应该。
厨师刘师傅不想走,就留了下来,继续和曹坤负责厨房,切菜配菜,待遇不变。
曹坤和国生没想到牛老爷子爷孙俩这么敞亮,干活格外有劲,白天骑着三轮车到处采买,回到店里还要整理收拾,忙个不停。
“我们真是遇到好人了!”
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曹坤兴奋地对国生说道。
“嗯!我早就发现了!”
国生笑着答道。
一月份的北方,滴水成冰,街道上走着的行人,都像曹坤和国生似的,缩着脖子,两手抄在外套口袋里。
不知不觉,一九八二年的春节又快到了。
那天,王琴从家里走后,好几天都没来。
小年那天,王琴又来了,手里的网兜里,装着一个饭盒。
“我从食堂给你买的饺子。”
王琴站在堂屋的门口说道。
“哦,”国庆答应着迎了过去,伸手把饭盒接了过来,“你进来坐,门口冷。”
王琴笑了笑,没吭声,但还是回身关了门,走到堂屋的沙发旁坐下了。
“今天降温了。”
国庆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个杯子,从暖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到王琴手里。
“上次的饭盒我还没给你……我去拿。”
国庆说着,他拿下饭盒上的网兜,就要往外走,王琴叫住了他。
“那个不着急,我找你有事……”
国庆一听,连忙站住脚,问道:“啥事?你说。”
“……我爸说,今年的年三十……让你去我们家。”
“不,这不行。”国庆赶忙说道:“我,我这……”
“我爸说了,没那么多讲究,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我家就我们三口人,我和我妈又没人陪他喝酒,你去了正好陪陪他。”
“……还是不了……我,这,万一国生回来……”
“国生回来,就一起过去,人多热闹。”
“……还是算了。”
“我爸说了,我要是请不动你,他就过来请你。”
“……”
国庆没话说了。
王琴站了起来,她看着国庆说道:“反正我和你说了……我回去了。”
“哎……我送送你。”
国庆说道。
国庆跟着王琴到了院子里,王琴去推自行车,国庆如梦方醒般的跑到厨房,把那两个已经洗干净的饭盒拿了过来,装进网兜,递给了王琴。
“那,我走了。”
“嗯。”
国庆把王琴送出门口,又看着她骑上车走远,才回去关上了院门。
今天是小年,又遇上降温,正是晚饭时间,街上没什么人。
在国庆关上院门没多久,从东四路的胡同里走出一个人,是个女的。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暗紫的呢大衣,肩上背着一个皮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旅行包,她径直走到孙兰英家的门口停下,站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
孙兰英和两个女儿正在堂屋吃饭,听见敲门声,丁丽起身去院子里开门,孙兰英跟到堂屋门口,拉亮了按在堂屋屋檐下的灯。
“谁啊?”
孙兰英听见丁丽开院门的声音,却没听见有人进来,有些不放心地从堂屋出来,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声。
院门里面的位置,有一面影壁墙,墙体挡住了堂屋门口的灯光,那里黑乎乎的。
“谁啊?”
孙兰英走到近前,又问了一遍。
哐啷一声,孙兰英听见院门猛地一声响,吓了一跳,急忙紧走几步,却与从影壁墙后面走出来的丁丽撞了个满怀。
“咋了?”
孙兰英问道。
屋檐下的灯光投到丁丽的脸上,孙兰英看见丁丽满脸愤怒和仇恨,几乎扭曲到变形。
“是谁?”
看丁丽不说话,孙兰英又问了一遍。
“……是丁红。”
丁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