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军接到妹妹刘兰的电话,说爸妈国庆节要回老家,她回来也是和刘晓军待在家里,倒不如,让刘晓军带着丁丽去找她,她学习的地方,有山有水,就算来一场旅行。
刘晓军在电话里连连答应,他正愁国庆三天假要怎么过呢,散步,看电影,去阅览室学习,都是千篇一律,他担心丁丽厌烦了呢!
刘晓军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厂外跑,他想去告诉丁丽,征求她的意见,晚上还要去上夜大的课。
刘晓军刚出厂门,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玉玲。
张玉玲背着一个小挎包,正站在厂门口和一个人说话,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裤,上身一件橙红的针织衫,大圆领,露着半截雪白的胸。
和张玉玲说话的那个男的,刘晓军认识,叫徐宁,是厂里车工班的工人,人长得不错,一米八的身高,经常下了班,拿个录音机领着一帮人跳迪斯科,在厂里比较有名,身后总是跟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估计张玉玲也看见了刘晓军,她突然伸手挽住徐宁的胳膊,把头靠在了徐宁的胳膊上。
刘晓军顿时觉得有些血涌上头,晕乎乎的,他用力蹬了几脚自行车,迅速驶离了厂门口。
……
在淄城税务局门口的马路边,刘晓军把刘兰的意思告诉了丁丽,丁丽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就笑着点了点头。
在丁丽的记忆中,出远门就是走亲戚,跟着爸妈,一屋子不认识的人,男的抽着烟,熏得眼睛疼,女的围坐在一起拉家常,咕咕哝哝。
从来没有哪一次,什么事都没有,单纯是玩,就出远门的。
丁丽犹豫的那几秒钟,是因为孙兰英,单独和异性出远门,这不符合她的规矩。
丁丽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孙兰英说,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放假的那天晚上。
“……妈,刘兰让我放假去找她玩。”
吃晚饭的时候,丁丽对孙兰英说道。
“刘兰过节不放假吗?”
“放,她爸妈回老家,她就不想回来了,让我过去。”
“哦。”孙兰英哦了一声,刚要继续吃饭,忽然觉得不对,就问道:“是你自己去?还是有别人?”
“……她哥,也去。”
丁丽小声嗫嚅道。
“那不行。”
孙兰英一听,立刻正色说道。
“为啥不行?”
丁丽猜想到孙兰英会不同意,可她主意已定,不想放弃。
“你这么大的人了,你说为啥?”
孙兰英说道。
“又不是只有我俩,还有刘兰,晚上我就住在刘兰的宿舍……她哥到外面的旅馆住。”
“那也不行!”
看孙兰英态度这么坚决,丁丽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不行那不行,像我这么大的,还有几个被家里这么管着的?”
“别人我不管,你要是不愿意,你看见谁家不管,你就去谁家,只要在这个家里,就是这个规矩!”
“什么规矩?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规矩?”
丁丽说着,脸也拉下来了。
“你啥意思?”
孙兰英问道。
“我就是问,这个规矩,你那个千宝贝万宝贝养起来的丁红,她守不守这个规矩?”
“……”
孙兰英没说话,脸色一下就变了,她端碗的手有些哆嗦。
“姐,别说了。”
一旁的丁楠有些担心地劝道。
“滚一边去!轮不到你说话!”
丁丽提高声音,呵斥丁楠。
“你要是觉得丁红那样好,你也可以跟着学!”
孙兰英说道,她努力克制着,声音却还是发抖。
“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跟着人家一出去就好几天,别人怎么看你?你将来找对象,人家怎么看你?”
孙兰英和丁丽都红了眼圈,都提高了嗓门,可丁楠却不敢再劝了。
“妈,我现在在干啥?我不就是在谈对象吗?”
“就是在谈对象才不行,你俩门不当户不对,既然成不了,为啥还非要搭上自己的名声?”
“你怎么就知道成不了?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他爸是区委书记咋了?我和他儿子比,哪点比他差了?是他追的我,不是我上赶着追他!”
“你为啥就不听听父母的话呢?”
“我听您的话?去和陈国庆谈对象结婚?为什么您就觉得我嫁给陈国庆就一定幸福,嫁给区委书记的儿子就一定不幸福呢?”
“……有你后悔的时候。”
孙兰英的声音先小了下来。
“我后悔也是我试过之后才后悔,你不能连试都不让我试!”
“试?我就问你,试过了还能回头吗?人家国庆还等着你吗?”
“又是陈国庆,我为什么要他等,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你就是看不上陈国庆是个蹬三轮的,想去攀区委书记家的高枝!”
“对!我就是想攀高枝,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攀高枝行,我就不行?”
“你迟早要吃亏!”
“吃亏我也愿意!”
……
半夜,孙兰英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不停地往上嗝气,这是孙兰英的老毛病,一生气就这样。
丁丽这样大声地顶撞她,还是第一次,期间,孙兰英几次想抬手给她一巴掌,可是没敢。
丁丽现在就想跟着那个刘兰的哥哥出去,孙兰英担心,这一巴掌打下去,就丁丽那个倔脾气,出去没事也变有事了。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孙兰英在心里叹道,她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堂屋里有声音,好像是西屋的丁丽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孙兰英看见东屋的门被推开了,丁丽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孙兰英赶紧闭上眼,佯装睡着。
丁丽紧接着就出去了,还把东屋的门轻轻带上。
孙兰英睁开眼,借着窗户投进来的月光,她看见床边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接满水的玻璃杯。
……
丁丽一大早就走了。
孙兰英听到院门响,可她没起来,知道起来也劝不住。
对面床上的丁楠,还在沉沉的睡着。
三个女儿啊!怎么长大了的这俩都变成了这样?
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孙兰英在被窝里自己问自己。
因为都是女孩儿,孙兰英和丁福全那是用心呵护着长起来的,重活都从来不让她们干一点,别说打,连重话都很少说。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