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国庆起来的时候,看见屋里没人,心里琢磨:国生肯定是回学校去了,妈上班,爸呢?
国庆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见陈广田的影子。
国庆去厨房吃了一点刘金凤给他留下的早饭,回到堂屋,本来想看会儿电视,可刚打开,看了不到五分钟,国庆又关上了,
国庆有些心绪不宁,他觉得陈广田昨天说的挺对,直接和丁丽挑明自己的意思,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老不提也不是个事儿。
国庆一拍自己的大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站起来什么也不想,推开屋门就出去了。
出了院门,再走过马路,国庆刚积攒起来的勇气就已经消耗殆尽,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孙家的门口,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敲门。
孙兰英上班,昨天的时候国庆已经打听过了刘金凤了,家里只有丁丽和丁楠,丁楠小孩子,好应付,让丁楠回屋写作业,他就可以和丁丽单独的说话了。
就算丁丽不同意,也没关系,人家长得好,工作好,什么都比自己好,自己就是一个蹬三轮的,不同意也很正常……
陈国庆的心里,颠三倒四的乱想,面前那两扇包裹了黑色铁皮的门,像是通了高压电,让陈国庆心惊胆战,不敢碰。
正在这时,陈国庆听到院子里传来丁丽的说话声,那细软温和的声音重新让国庆鼓起了勇气,他定定神,伸手拍了拍孙家的院门。
“谁呀?”
里面传来丁丽的声音,国庆连忙答道:
“是我,国庆。”
哗啦一声,院门打开了,丁丽穿着一身粉底碎花的人造棉衫裤站在院门里面。
“国庆哥。”
“……嗯。”
国庆在嗓子里答应了一声,手里都冒汗了。
“你……有事?”
丁丽问了一句。
“……嗯,有事,我,我想和你说,说几句话。”
国庆磕磕绊绊地说道。
“……国庆哥,你进来说。”
丁丽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嗯!”
被丁丽让进院子,国庆心里一阵振奋,这么长时间,总是在她下班的路上偶遇,不用说,丁丽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让他进家里说,这事有门。
国庆跟着丁丽进了院子,让他意外的是,在院子里和丁丽说话的不是丁楠,而是一个和丁丽年纪相仿,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女孩。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刘兰。”
刚进院子,丁丽就给国庆介绍。
“你好。”
刘兰大大方方的和国庆打招呼。
“哎,你好。”
国庆连忙说道。
“这是我哥。”
丁丽又对着刘兰介绍国庆。
国庆愣了一下,随即脸就红了。
“没听说你有哥哥啊。”
刘兰小声说道。
“就兴你有,不兴别人有?我家邻居,他妈和我妈在一个地方上班,他就和我的亲哥一样。”
“你厉害。”
刘兰点点头说道。
刘兰的妈妈到上海出差,给她买回来一条连衣裙,样式很好看,丁丽去买了料子,让刘兰周天带着那条裙子来她家,她好做个样子。
丁丽高中毕业在家闲着的那段时间,自己去工人文化宫报了一个服装剪裁班,虽然技艺不精,但是比着葫芦画瓢,还是可以的。
国庆来的时候,丁丽和刘兰正在院子里忙活。
红底碎花的料子铺在石桌上,上面已经用浅色的划粉画了许多线条。
“国庆哥,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吗?啥事?”
丁丽笑着问国庆。
“……我,”国庆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在看着他,国庆有些卡壳了:“我……我妈让我过来问问……你,你们家吃不吃酱菜,那个,昨天,昨天买的多了。”
看国庆结结巴巴的紧张样子,刘兰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为了掩饰,她把头低下头,佯装摆弄着那条裙子。
“国庆哥,我们家都是我妈自己酱,你们还是自己吃吧。”
丁丽认真地说道。
“是,是吗?那,我回去了,你,你们忙。”
国庆说完,扭头就往外走,丁丽在后面跟着和他客气。
“谢谢你,国庆哥,你看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没事,你,你忙你的。”
国庆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往外走,好像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在等着他。
国庆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孙家的院门,走过马路,直到进了自己家的堂屋,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怕啥!有啥好怕的?”
国庆嘟囔着骂了自己一句。
骂归骂,国庆的心里还是跳得厉害,他怕陈广田万一这时候回来,看出异样,就去开了电视,坐在自家做的简易沙发上看了起来。
刘金凤回家的时候,国庆还在看电视,刘金凤一边在门旁边的脸盆里洗手一边问:“你爸呢?”
“我起来就没看见人,是不是去路口看人家下棋去了。”
“你爸这个人!”刘金凤扯过一条毛巾擦手,一边擦一边埋怨:“光知道玩,就不知道做顿饭,让我回来也吃一顿现成的!还说今天你爷俩把院子里的出水口修一修,修了?还有你,就不知道先熬上一锅稀饭,把馒头馏上。”
国庆一听,赶紧起来把电视关了,跟在刘金凤身后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你跟着干啥?”
刘金凤说道。
“给你打下手。”
“去去,我用不着你,厨房一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一个人还转不过来呢。”
刘金凤嫌弃道。
“……那,我去通出水口去。”
国庆说着,去厨房旁边放工具的地方去扒拉,家里用的铁锨,镐头,扫帚啥的,平时用完都放在那里。
“妈,咱家那个长把的铁锨呢?”
国庆问道。
“我咋知道,我又不用,都是你和你爸用。”
刘金凤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答道。
“我记着前两天还看见在这呢。”
“那等你爸回来问他吧,反正我是没动。”
“算了,我用这个吧。”
国庆说着从一堆家伙什里面抽出一把冬天铲煤灰的短把铲子,拿在了手里。
锅里的小米稀饭开锅了,刘金凤把火关小,把篦子架在锅里,又拿了三个凉馒头放上,刚要盖锅盖,又想,三个怕是不够,爷俩的饭量都不小呢,这么想着,又拿了一个馒头,刚要往锅里放,就听国庆在院子里猛地叫了一声,厨房里的刘金凤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馒头掉到了地上。
“咋了?”
刘金凤从厨房跑了出来。
刘金凤家的院子大,家里有什么不用的东西都不舍得扔,破板子烂木头啥的,都堆在院子里的角落,出水口的地方,就有一堆杂物。
杂物遮挡了刘金凤的视线,她只看见国庆的后背,他跪坐在地上的后背。
“咋了?”
刘金凤嘴里一边问一边往国庆那边跑,她有些心慌,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刘金凤跑到近前,就看见陈广田仰面躺在地上,脸上有一些细小的划痕,那把长把的铁锨就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