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师,你说啥?”
孙兰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路萍,好像没听懂她说的话。
“你女儿丁红,和我丈夫,让我逮到了。”
路萍又说了一遍。
“你丈夫……”
孙兰英茫然地看着路萍。
“我丈夫叫高勇,是丁红的车间主任……他俩在外面租了房子,乱搞男女关系。”
路萍说道。
孙兰英直愣愣地看着路萍,她的脸上刚刚还因为扫雪有些泛红,现在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灰暗。
孙兰英站在那里,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连声音也抖。
“路……路老师,你是说……他俩……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我,我女儿,她,她是上夜班,就……就住在厂里……厂里的宿舍。”
“昨天晚上是我丈夫值班,每次他值班,两人下了夜班都去租的房子那……我也是刚知道。”
路萍说着,她的眼圈也红了。
“路老师,不是,不是,”孙兰英急得直摇头,她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肯定弄错了。”
路萍蹲下来,伸手拉住孙兰英的一只胳膊,试图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没拉动,索性放弃了。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我去的时候,你女儿就在那……衣服都没穿。”
路萍说着,一直在眼里打转的眼泪突然奔涌而出,扑簌簌地滑过她的脸庞,无声地落到米色的毛线围巾上。
坐在地上的孙兰英这时候也呜的一下哭出了声,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让哭声闷在了喉咙里。
……
孙兰英和路萍从小院出来的时候,刘金凤和大儿子陈国庆已经清理完了自己门口的积雪,正在孙兰英家的门口打扫。
孙兰英低着头,就像没看见正在干活的娘俩似的。
“出去啊?”
刘金凤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嗯。”
孙兰英含糊地应了一声。
走出没几步,孙兰英又折返了回来,走到刘金凤的面前小声说道:
“……今天家里有点事,我不去了,休一天。”
副食店就孙兰英和刘金凤两个人,轮着休班,每个月一人休四天。
“你有事就忙吧,反正今天路不好走,人多不了。”
刘金凤说道,她看见孙兰英的眼圈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刘金凤站在那里,看着孙兰英和推着自行车的路萍走远了,才对正在干活的国庆说道:
“现在老师家访这么早吗?”
陈国庆抬眼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两个人,说了一句:“不知道。”
然后继续干活。
“唉,这家里有学生,就怕老师家访,人家学习好的孩子还行,你和你弟弟,学习没一个中用的,我是一听老师来家访,就愁得慌。”
“国生今年就毕业了,你想愁也愁不了几天了。”
国庆一边干活一边和自己的母亲搭话。
“行了,铲出一条走道就行,你孙姨都走了。”
孙兰英家的院子门口,是一块空地,刘金凤看着大儿子陈国庆在那里一趟一趟的来回铲雪,有些心疼。
“妈,你这人真有意思,你不是说给孙姨家帮忙扫雪,人家孙姨走了就不干了?你是帮忙的?还是干眼前活的?咱自己家门口都扫干净了,就给人孙姨门口扫一条道,对门住着,好看啊?”
“……我不是心疼你?这么大的一块空地,走路又不碍事,说不定中午就化了,你不是白费力气?”
“……我愿意。”
刘金凤看着干活的大儿子,笑了,小声问道:“你和妈说,你是不是看上丁红了?”
“妈!你别胡说!丁红多大,我多大?”
“不就比你大两岁,媳妇大,知道疼你!”
陈国庆拿着铁锨一转身往旁边去铲雪了,不听了。
“那你看上谁了?”
刘金凤笑着冲着儿子的后影问道。
“谁也没看上!”
陈国庆头也没回的答道。
“骗谁呢?谁也没看上干活这么卖力气!”
刘金凤小声的嘟囔道。
“那个,你干吧,我回家做饭了,你爸和你弟该起来了。”
刘金凤说完,放下手里的扫帚,往自己的家走,过马路时,她不由得又扭头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那两个人。
这时候,路上的行人有些多了,扫雪的,上早班的,买早点的,熟识的人打着招呼。
孙兰英和路萍,两个人都用围巾把脸围得严严实实的,好像生怕遇到熟人。
两个人的眼睛都带着刚哭过的痕迹。
刚才在孙家的小院里,已经五十岁的孙兰英,噗通往路萍跟前一跪,把路萍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都跪了出来。
“路老师……我没教好孩子,我对不起你。”
“丁楠妈妈,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丢人的东西!我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知道要脸的东西!”
孙兰英恨恨地骂着自己的女儿。
路萍说的事,对孙兰英来说,无疑就是一声晴天霹雳,丁红长得好看,追求她的人什么样的没有?她非要去和个有妇之夫混到一起。
不要脸!
“你先起来,一会儿让丁楠看见,多难看。”
路萍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孙兰英拉了起来。
“路老师,现在丁红……她人在哪?”
孙兰英擦了擦眼泪问道。
“……还在那个房子里,我把门反锁了。”
“路老师,你想怎么样?我没教好孩子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孙兰英一把抓住路萍的手,央求她道。
“……这件事现在没什么人知道,我也不想怎么样,一个巴掌拍不响,俩人都有错……我就想,你跟我去房子那边,把你女儿领回来,让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和我丈夫来往。”
“嗯,嗯,我保证。”
孙兰英连声答应。
“那就行,就像你说的,你女儿还年轻,以后她的路还很长,我家孩子还小,还需要爸爸,日子还得过,我也想明白了。”
“路老师,谢谢,谢谢,我这就跟你去,我向你保证,保证不会再让她和你丈夫来往。”
孙兰英又重复了一遍,她拿着围巾的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路萍一起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孙兰英忽然站住了。
“我去把孩子叫起来插好门。”
孙兰英对路萍说道。
路萍没说话,她看着孙兰英慌慌张张的进屋,一会儿功夫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极了昨晚的自己。
昨天早晨,高勇说晚上值班,路萍就开始做准备了,她下班从幼儿园接回孩子,直接送回了自己父母那里,说晚上要去学生家家访,带着孩子不方便。
有好长时间了,路萍就觉得高勇不对劲,原先高勇的工资都是发了留下烟钱,直接交给路萍,近两个月,高勇的工资都不交了,路萍问他,他就说,同事谁谁结婚了,谁谁的亲人去世了,反正各种事情,都随份子了。
除了花销大,还有就是夫妻之间的那点事,两人都年轻,一直都很正常,路萍每月的月事,高勇比她都记得清楚,总在快到日子的时候,集中突击几天。
可现在,两个月的时间,高勇连碰都不碰路萍一下,路萍要是主动,只能换来高勇一句:今天很累,一动也不想动。
路萍断定,高勇有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路萍想,十有八九是男女问题。
女的是谁,路萍不知道,她和高勇不在一个单位,高勇来往的人都是厂子里的男的,女的从来没有在高勇的嘴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