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诸事不宜。
眼瞅着就要到小年了,往常这个时候,纵然是在女真统治下的辽东,也逐渐有了些许\"年节\"的气氛。
厉兵秣马了一整年的女真勇士们也会卸下身上的甲胄,躲在温暖舒适的房中,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但今年,大金国内的气氛却是不同寻常,不但丝毫没有年关将近的\"喜庆\",反倒有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这一切,都与大汗皇太极于十天前发布的命令有关。
依着大汗的说法,与他们大金毗邻的朝鲜非但没有切断与明廷的联系,反而助纣为虐,暗中资助东江军主帅毛文龙,并且对允诺给他们大金的物资迟迟不予兑现。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皇太极虽然无法与紫禁城中的大明天子相提并论,但也是\"辽东之主\",自是不容朝鲜这般嚣张。
在大汗的命令下,其长子豪格贝勒率领着数千名正白旗女真勇士及其附属的\"蒙古八旗\",共同陈兵鸭绿江畔,兴讨朝鲜,一同随军的,还有驻扎在镇江堡的万余名\"汉军\"。
一时间,大金国内风声鹤唳,纵然是对皇太极忠心耿耿的心腹们也不由得在私底下发泄牢骚。
大汗此举,是不是有些过于激进了。
毕竟偏居一隅的朝鲜不比富饶的明廷,几乎是毫无油水,这天寒地冻的,谁又愿意吃力不讨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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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沈阳城约莫五百余里的鸭绿江北岸,凛凛寒风中,一顶顶鳞次栉比的营帐拔地而起。
放眼望去,入目尽是蓝白相间的旗帜,不时还能见到身着甲胄的女真士卒骑着高头大马往返于河边于营帐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感。
越过波涛汹涌的江水,便是偏居一隅的\"朝鲜\",此时岸边正有密密麻麻的朝鲜士卒神色惊恐的盯着对岸的\"不速之客\"。
许是为了震慑这些\"败军之将\",女真鞑子的营地中时不时便想起冲天的喊杀声及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每一次响起,都会令得朝鲜士卒脸色惨白一分,双腿更是瘫软的厉害,仅能够凭借着手中的兵刃勉强站立。
虽然朝鲜士卒的人数远胜于对岸的女真建奴,但若是有人近前观瞧,便会发现这些朝鲜士卒身躯皆是微微颤抖着,紧握兵刃的手指已是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
时隔一年有余,笼罩在朝鲜军民心头之上的阴霾甚至还不曾散去,如同魔神一般的女真大军便是再度陈兵鸭绿江畔。
战战兢兢中,不少朝鲜士卒便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军营深处,心中一阵发紧。
今日早些时候,江水对岸的女真大军便是派遣了一名\"使者\"前来与他们交涉。
虽说那使者一脸桀骜,在女真国内的地位也称不上\"显赫\",但终究是给了他们这些人一丝希望。
若有选择,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对上这些悍不畏死的女真鞑子。
...
\"五日之后,将棉甲及粮草等应有之物尽数交还,我国大汗或可既往不咎。\"
\"若是逾期不至,便不要怪我国的勇士们亲自去取了!\"
位于朝鲜军营正中的空地上,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响,引得周遭的朝鲜士卒连忙举目望去。
\"还请上使放心,小臣即刻派人报予国主知晓...\"
在众多朝鲜士卒的注视中,一向趾高气扬的将主正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配着笑脸,口中连连称是,甚至还主动充当起了\"马夫\"的责任,亲自将一匹战马牵至女真使者的身前。
如此\"谦卑\"的态度,令不少朝鲜士卒都是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感觉受到了羞辱。
若是那女真使者身份高贵也就罢了,但据那女真鞑子自己所说,其不过是女真军中一名平平无奇的\"牛录额真\"。
因为闲暇时候,学会了\"朝鲜语\",这才被鸭绿江对岸的\"汗长子\"豪格钦点为使者,前来与他们朝鲜交涉。
尽管心中不满,但考虑到建州女真那恐怖的战斗力之后,在场的朝鲜士卒还是很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并将些许不满和愤恨隐藏在眼眸深处,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哼,最好说到做到。\"
见眼前的武将如此言说,那名脑后留有金钱鼠尾的女真鞑子便是轻轻颔首,随后一脸不屑的环顾了一圈周遭的朝鲜士卒之后,方才翻身上去,并领着身旁的几名侍卫扬长而去,眼中的不屑之色更甚。
这些朝鲜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孱弱\",面对着他临时增加的\"无理要求\"也是满口答应,不敢有丝毫争辩。
亏他临行之际,还曾产生过短暂的紧张之感,害怕这些朝鲜人\"坏了规矩\",将他斩杀。
不过现在来看,倒是他有些多虑了,这些朝鲜人已被国内的女真勇士们完全吓破了胆子。
\"哼,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与身旁的侍卫们讥笑了一声过后,这名趾高气扬的女真鞑子方才拍马扬鞭,催动胯下的战马,离开了朝鲜军营。
从始至终,偌大的朝鲜军营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任由这几名女真鞑子从容离去。
约莫小半柱香过后,及至女真鞑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当中,一脸讪笑的朝鲜武将方才挺直腰板,冲着女真鞑子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并且恢复了往日威严肃穆的模样。
\"呸!\"
\"狗仗人势!\"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朝鲜国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奉命率领数万大军坐镇鸭绿江畔,用以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
但当女真大军真的出现在鸭绿江畔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往日里的些许\"尊严\"可谓是一文不值。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女真大军,他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勇气,甚至若不是家中老幼尽皆在汉城充为\"人质\",他都想一走了之。
不过好在女真大军并没有直接打过来,而是派人前来与他们朝鲜\"交涉\"。
虽然刚刚那名女真使者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但那又何妨,自己可是\"据理力争\",为国家避免了一场灾祸。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可是有功于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