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蹲在看守所里有些百无聊赖，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房间里其他犯人聊着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自己的遭遇，什么酒驾的，嫖娼的，偷东西的，都在抱怨自己时运不济。
他们都在埋怨自己太过倒霉，可却没有一个认为自己错了，只是好死不死的正好被警察抓住了而已。
一个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已经半秃的脑袋。
“晦气，我刚跟小姐进房间，裤子还没脱呢，警察就来了，啥也没干成就被关了进来，还得5000的保释金才能出去。”
“这下完了，回家我老婆得打死我！”
他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王泽，询问道：“兄弟，你咋进来的，犯啥事了？”
王泽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杀人！”
房间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去，气氛开始沉闷起来。
大家都是罪犯没错，可小偷小摸，跟杀人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秃头中年男人刚开始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转过弯来。
“我说哥们，你忽悠谁呢，你要是真杀人了，还能跟我们关一块儿？”
其他人这才缓过劲来，对啊，他们这里都是小打小闹的，杀人犯不可能跟他们关在同一间牢房里。
顿时，众人都投去不善的目光。
“你小子吓唬谁呢？！”
“信不信我们揍你一顿！”
王泽脸上故作冷淡的表情立马转成笑容，笑嘻嘻的求饶，“错了，我错了大哥们，我瞎说的。”
秃头中年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干啥进来的？我瞅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你是不是强奸犯啊？”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其他犯人看向王泽的目光就更不善了，不过王泽注意到，大部分人眼神还同时看向角落里蹲着的一个中年男人。
罪犯与罪犯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杀人犯一般来说最凶，其他犯人都不敢招惹他们，而强奸犯则会被其他所有犯人看不起。
在监狱里，强奸犯就是最下层的罪犯，他们经常会被其他犯人看不起，被欺负、殴打都是家常便饭，狱警对这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是不会管的。
王泽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他连忙解释道：“说谁贼眉鼠眼呢，我能干的出来强奸那种事儿？！哥们是因为盗墓进来的，盗墓，听过没？”
此言一出，房间里众人的眼神又都变了。
“人才啊。”秃头中年人惊叹的看着王泽，“你还会盗墓呢？是不是跟小说里写的那样，什么寻龙点穴，风水堪舆，艾，哥们你遇上过僵尸吗？”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都纷纷追问。
“你盗了哪朝的墓啊？清朝的还是明朝的？”
“咱们临凤这边还有古墓呢，我头次听说。”
“大哥，你缺小弟不，等出去后我跟着你干！”
面对众人的询问，王泽有些尴尬。
他该怎么回答，说自己盗了公墓？那还不得让别人笑话死。
正在这时，角落里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小混混，无业游民，会盗个屁的墓！”
听到这话，王泽立马就不乐意了，他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不是，你他妈谁啊，有你啥事儿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盗墓！”
中年男人冷冷的看着他，“王泽，你不认识我了？”
王泽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对方，突然咦了一声。
“咦，你不是那个房东吗，经常对张梦献殷勤那个，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时，旁边的一个犯人说话了。
“你俩认识啊？这个扑街是强奸未遂进来的，听说是想强奸一个幼师来着，呸，老子最看不起强奸犯了！”
说着那人还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眼神不善的盯着梁晓东。
梁晓东的脸上有些淤青，显然这段时间没少挨揍，听那个犯人这么说，他立马辩解道：“我不是强奸犯！我是因为太爱她了，你们懂什么！”
王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等，什么幼师？”
他毕竟和张梦交往过，自然知道张梦的工作就是幼师，而梁晓东又正是张梦的房东，以前也听张梦说过，房东经常给她献殷勤…
把这些联系到一起，王泽瞬间就明白了，他立马怒气冲冲的奔向梁晓东，挥拳就朝着他脸上打去。
“你他妈的敢强奸我女朋友！我打死你个老东西！”
虽然王泽已经和张梦分手了，也对张梦百般不满，可毕竟曾经相恋过，哪个男人听说自己女朋友被强奸了都得暴走！
其实梁晓东这些天没少被打，面对其他犯人的拳打脚踢，他一直都默默忍受着，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
但面对王泽，梁晓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就将王泽推倒在地，翻身骑了上去，朝着王泽的脸上就是几拳。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打了张梦，要不是你没太用，没本事，她怎么会和你分手，也不会死！”
“都怪你！”
梁晓东越说越激动，眼眶发红，拳头就像是雨点般朝着王泽脸上、身上招呼。
王泽也是满腔怒火，他也不停的朝着梁晓东挥拳。
“关你屁事，你这个死变态，老东西，你他妈还敢强奸张梦，我打死你！”
王泽毕竟是年轻人，身强体壮，很快就将梁晓东压着打。
梁晓东人过中年，体力和耐力肯定比不上王泽，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止反抗。
双方就这样扭打成一团，一旁其他犯人都看的啧啧称奇，他们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拉架是不可能有人拉架的，在这个极其无聊的看守所内，犯人打架都是平淡日子的娱乐活动，甚至一群人都在拍手叫好，个个嗷嗷乱叫。
“上啊，踹他裤裆，掏他小鸟儿！”
“你还手啊老家伙，打不过你不会戳他双眼吗！”
“对，就是这样，左勾拳，右勾拳，干他，干他！”
很快这里的动静就吸引来了警察，刺耳的哨子声传遍看守所。
两名警员跑了过来，一边吹哨子，一边用警棍狠狠的敲击着栏杆。
“干嘛呢干嘛呢，都给我住手！”
殴打着的两人很快被拉开，其他犯人也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双手抱头。
王泽和梁晓东虽然被拉开，但还是在隔空对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当诺阳和席安走进看守所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诺阳叫来一名警员，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个人还真是冤家。
“梁晓东，跟我们来一趟。”
诺阳两人把梁晓东带进审讯室，准备询问他有没有在网络上散布过关于张梦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叫王泽，很简单，张梦和王泽分手的两天后就被杀害了，很明显凶手是更早之前就得知了这些事情，而当时王泽跟张梦还没有分手，时间对不上。
也有可能是张梦的那些前任男友，但他们有些都不在临凤市，而正好梁晓东在看守所，诺阳就提议来碰碰运气。
梁晓东听完诺阳的问题，回忆了片刻后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诺阳眼睛一亮，连忙询问道：“你是不是在网上发过这些事情？！”
梁晓东还是沉默，拒绝回答。
一旁的席安见状，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她死的那么惨，你就不想为她报仇？”
梁晓东瞬间破防，老老实实的把事情都交代了，他前几个月确实在网上发过有关张梦的事情。
“那天张梦把王泽带了回来，我这才知道张梦又换男朋友了，心里难受的很，晚上不自觉的就又喝多了。”
“我想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悲伤，但我能跟谁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跟现实的朋友说，他们肯定会笑话我。”
“我也喜欢刷贴吧，看彩票和足球，也经常在一个贴吧里看到别人的情感经历，所以我那天晚上，我把我遇到张梦后的所有事情，发了个帖子，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说完后，梁晓东的神情有些悲伤，他颤抖着嘴唇问道：“警，警官，难道这件事情跟张梦的死有关吗？！”
见诺阳为难的样子，梁晓东就什么都懂了，他猛然间眼眶通红，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怎，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啊！”
“都怪我，都怪我…”
诺阳叹息了一声，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梁晓东的肩膀，递了一根烟给他。
“你也不是有意的，而且我们还不能确定张梦的死跟这个有没有关系，现在只是怀疑而已。”
梁晓东呜咽了片刻后，擦了擦眼泪，伸手接过诺阳递来的烟。
上次已经在诺阳面前哭过了，所以他也并没有过难为情，只是依旧有些悲伤。
席安对梁晓东的情绪变化不置可否，眼神始终都没起一丝波澜，既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只是淡漠。
他开口询问梁晓东，“你发完帖子后，有没有人加过你？或者跟你要张梦的联系方式？”
梁晓东想了想后，突然猛一点头。
“有，有的，我记得发完帖子的第三天，有个人加了我好友，然后他随便跟我聊了几句，也一直都在安慰我，劝我放下张梦，好好生活。”
席安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木头的脆响声回荡在房间内。
敲击声仿佛有某种魔力，节奏舒缓，悦耳动听，在声音的影响下，梁晓东的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
“仅此而已？他没有做其他事情？”
梁晓东回忆了片刻，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嗯…对了，加我的第二天，他发来了一个链接，说是让我帮忙砍一下商品。
我当时正在打麻将，就随手点了一下，然后手机自动关机了，我也没当回事，继续打麻将，过了片刻后，手机又自动开机了。”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人了，他也没再给我发过消息。”
诺阳和席安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链接吗？”
梁晓东连忙点头，“能，我一直没删他好友，聊天记录应该还在。”
诺阳让警员取来梁晓东的手机，梁晓东拿着手机翻找了一阵，将聊天记录给诺阳看。
诺阳看了一眼，内容与梁晓东所描述的相同，他翻到聊天的最后，轻轻点开那个链接。
屏幕上出现了404的界面，系统显示访问错误，网页已经不存在了。
诺阳想了想后，在对话框里缓缓打出一行字。
[在吗？]
消息并没有发出去，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
“果然，这家伙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给我们。”
诺阳有些失望，他复制了那个链接，发给技术组。
然后诺阳交代了看守所的警员，让他们把梁晓东和王泽分开关押，省得这俩人再打架。
王泽看到诺阳的身影，在牢房里拍着栏杆询问道：“诺队长，你们抓到凶手了吗？一直要严惩那个该死的杂碎啊！”
诺阳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和席安走出了看守所。
走出一段路后，还能听到后面两个牢房里，梁晓东和王泽的对骂声，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诺阳感慨着对席安说道：“明明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却能让两个男人在她死后，依旧争风吃醋，你说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席安看了他一眼，“想知道啊？那去跟你的小女警谈一次恋爱不就懂了。”
诺阳无奈的瞪了席安一眼，“你怎么不去找个女朋友呢！”
席安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已经有爱情了。”
诺阳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席安，想了半天，他还是不明白席安的意思。
席安也没有搭理他，只是沉思着说道：“看来，问题就是出在网络这一环了，那张梦是这样，另外两名被害者会不会也是这样？”
诺阳点点头，说道：“等回到局里，我就让人查一查那个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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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公安局，卓祁就带着两张画像走了过来，他将画像递给诺阳，说道：“队长，画像师已经将嫌疑人的模拟画像画出来了，您看看。”
诺阳接了过来，有些疑惑，“怎么是两张？”
卓祁解释道：“第一张是画像师根据监控中的男人身形反复对比后，画出来的大致身高体型。”
“第二张是根据张强和赵刚，以及陶冲的叙述，画出的凶手背影图。”
“不过。”卓祁说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凶手实在是太谨慎了，我们调取了附近街区的所有监控画面，却始终看不到他的正脸，就连眼睛都无法看清，他也没露出过任何部分皮肤，就连打电话时凶手都戴着手套。
所以画像师也无法画出他的面容，只能靠画像师凭借经验，虚构出人物画像。”
诺阳翻看着手中的虚拟画像，确如卓祁所说，画像上只有一个男人的身高体型，脸部也是画像师反复观看监控截图后，虚构出来的大致面容，并不准确。
而第二张就更简单了，整体呈黑色调，画中一个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箱子。
诺阳看完后，随手将画像递给了席安，他对卓祁吩咐道：“给网监组打个电话，让他们查一下情感贴吧，另外，你把同事们都叫回来，开始联系夏婷婷和肖玉的那些前任男朋友，或者关系暧昧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在网络上发布过有关两名被害者情感经历的事情。”
卓祁迟疑着问道：“队长，难道凶手真的是通过网络得知的这些事情吗？如果要从网络上入手，被害者现实中人际关系的摸查工作肯定受到影响的。”
他看了一眼诺阳身边的席安，想了想后，为难道：“头儿，真不是我不相信席安，只不过他所猜测的杀人动机，实在是…太过魔幻了。”
“如果他猜测错误，而凶手真的在现实中跟三名被害者有过隐蔽的接触，那我们肯定会错过很多线索的，说不定凶手就会借此销声匿迹。”
很多公安部至今都未能侦破的悬案，就是这样，警方错误的选择了调查方向，导致黄金破案时间过去，最后命案只能不了了之。
调集刑警队所有刑警转变调查方向，诺阳的这个决定很冒险，如果席安的假设真的错了，那么这个案子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公安部档案库里，排名头列的一桩悬案。
以后诺阳的职业生涯中，就会有一个抹不掉的污点，更别说他的家族在国内也有很多意见不和的政敌，这个污点将会成为以后别人攻击诺阳的利器。
诺阳沉默了许久，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席安，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点点头。
“我确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是。”
现在诺阳是整个临凤市警界的最高指挥，任何人包括公安局局长都不能反驳他的一切决定，更别说刑警队本就是以诺阳马首是瞻。
卓祁接到命令后，立刻召回了那些在外进行调查工作的同事们，准备转变调查方向。
卓祁心事重重的走了，但诺阳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现今他也无比确信，事情的重要转折肯定出在网络这一环！
当然，最基础的信心还是来源自席安。
诺阳抛开杂乱的思绪，他看向席安，却发现席安拿着第二张凶手的背影图，在那里愣愣出神，不知道想着什么。
“怎么了？”诺阳也凑了过去，认真的盯着画像，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席安眉头紧锁，好半晌才缓缓摇头。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