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像是要穿破屋顶，飞向更远方。
审讯室内，诺阳和卓祁都静静的看着梁晓东，没有再继续开口催促。
梁晓东沉默了许久，他看着手中明灭不定的香烟，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了真相。
梁晓东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挺不务正业的，也没什么正经工作。
到了结婚的年龄，梁晓东也不愿意随大流去相亲，用他的话说，就是绝不将就。
这些年来临凤市的经济迅速腾飞，外来的务工人员也越来越多。
这时，梁晓东发现了商机。
他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又跟亲戚朋友借钱，盖了两栋自建楼，出租给那些打工族。
其实东城区距离市中心还很远，上下班工作并不方便，但市中心的房价实在太高了，许多打工族别说买房了，租房都嫌贵。
而东城这边的房租虽然比老城区高些，可也不算太贵，许多人都愿意租在这里。
就这样，梁晓东过上了包租公的生活。
前几年的房租用来还钱，之后，便是每天都吃吃喝喝打麻将，浑浑噩噩混日子。
他不是没想过找个老婆，可始终没有合适的，就这样一直单着了。
可一年前，张梦搬了进来，梁晓东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长相乖巧的女孩。
但由于他们之间年纪差太大，梁晓东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怕街坊邻居们笑话他。
只是平日里对张梦多些照顾，有事没事的就送张梦一点小礼物。
张梦每次也都会笑着收下。
这让梁晓东的心中大喜，觉得自己有戏。
可接触的时间久了，梁晓东就发现不对劲了。
张梦经常跟一帮男的混在一起，身边也总是围满了男人。
而且，张梦是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经常大半夜出去跟所谓的男闺蜜喝酒。
张梦也一直不拒绝身边异性的好意。
这让梁晓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中年男人，就如同年轻时失恋的小伙子一样，经常独自喝着闷酒。
心中的苦涩和失落无法言说。
尽管这样，梁晓东还是一直对张梦好。
因为他觉得是张梦年纪还小，张梦还没喜欢上自己，等她喜欢上自己了，她肯定会改变的。
就这样，梁晓东看着张梦还是在一群男人之中打转，从来不拒绝任何异性的好意，男朋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在十几天前的晚上，梁晓东又在独自喝闷酒。
最后他喝醉了，终于忍不住跑去了张梦的家里。
梁晓东知道，就在前两天，张梦刚刚分手。
他想着张梦刚刚分手，肯定会伤心，会孤独，这个时候如果他去安慰，说不定就能和张梦在一起。
然而就当梁晓东告白后，张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并讥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失望，难过，悲伤，愤怒，让已经喝醉了的梁晓东失去了理智，他竟然想强奸张梦。
但已经喝醉的梁晓东并没有什么力气，最终张梦逃了出去。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出租屋。
梁晓东今天看到诺阳他们，以为是张梦报警告他强奸，所以才吓的仓皇而逃。
听完梁晓东的叙述，诺阳皱眉沉思着。
那会是谁杀了张梦？谁跟她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或者说恨她入骨？
经常混迹在男人中，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情杀？
诺阳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看向梁晓东问道：“你知道张梦谈过几个男朋友吗？”
梁晓东缓缓点头。
“知道，最近一年谈了4个。”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看向诺阳。
“是他，肯定是他杀了张梦！”
“谁？”
梁晓东咬牙切齿。
“张梦的现男友，不，也算是前男友了。”
据梁晓东的讲述，张梦失踪前，刚跟男朋友分手。
那个人叫王泽，干什么的，家住哪儿，梁晓东也不知道。
他见过张梦将对方带回家几次。
“我有天晚上听到，王泽骂张梦不要脸，是个荡妇之类的，然后他就跟张梦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分手了。”
诺阳连忙让卓祁记下这个名字。
“为什么你觉得会是王泽杀了张梦？”
梁晓东想了想，回答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王泽是干什么的，但他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不像什么正经人，而且他之前就动手打过张梦。”
诺阳心中记下了这些，又询问道：“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梁晓东摇摇头，“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害怕她报警，我就一直没敢回去。”
诺阳又询问了梁晓东一番，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这才作罢。
诺阳走出审讯室，有些牙疼。
本以为已经找到凶手了，结果发现竟是个乌龙。
“对了，让你查监控，有什么进展吗？”
诺阳看着身后的卓祁询问道。
卓祁的脸色不是太好。
“头儿，并没有太多关于张梦的监控资料。”
诺阳眉头紧皱，“嗯？新城区这边不是到处都覆盖着监控吗，怎么会没有拍到她。”
卓祁有些尴尬，他看着诺阳，小声的解释。
“队长，其实新城区东城那边跟老城区，就隔着一条凤祥大桥，有些类似城中村，并没有装太多监控摄像。”
诺阳突然醒悟，他回想起自己白天追逐梁晓东的场景。
附近的街道胡同很密集，而且看楼房样式，确实与新城区市中心这边的高楼大厦，有着很大的区别。
卓祁又连忙说道：“不过附近还是有监控探头的，我们查了那片地区的监控，发现过张梦的踪迹！”
两人来到监控室内，荧幕中正播放着一段监控画面。
卓祁指着屏幕，“队长你看，张梦10号凌晨一点左右，从家里逃出来后，在这附近徘徊过。”
画面中，一个女孩独自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场景有些昏暗，周围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唯一的光亮就是来自路边的路灯。
女孩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的抽泣着，嘴里还骂着什么。
紧接着卓祁又调出另一段监控画面。
画面上显示这是一条分岔路口，女孩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后，又消失在画面中。
卓祁有些困惑，他对诺阳说道：“从这以后，监控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张梦的身影，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诺阳想了片刻，交代道：“将这片区域标记出来，派人去走访调查一下。”
卓祁点头应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们还要不要去张梦家里看看？”
诺阳点点头，“还是去看看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现在立马开始着手调查那个王泽，查清楚有关他的一切信息。”
“好的，我现在就去调查。”
————————
刚打开门，一阵霉味扑鼻而来。
诺阳忍不住用手捂着鼻子，打量起屋内的场景。
窗帘被紧紧拉上，些许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让诺阳勉强能看清屋里的场景。
房间很凌乱，衣物四处都是，地上还有许多零食的包装袋。
茶几上放着一桶没吃完的泡面，已经开始凝结发霉，怪味在房间中弥漫着。
诺阳看清屋内的景象后，愣了一下。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女孩都是很爱干净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人们也会以为女孩家一样的干净。
其实不然，现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出门后光鲜亮丽的佳人，家里脏乱差的不在少数。
很多新闻上都报道过，有相当一部分女孩退房后，房东打开门才发现，屋内到处都是垃圾。
诺阳皱眉，小心的走入房间，尽量不去踩到地上的垃圾。
房间内的椅子东倒西歪，一些家具也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不难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诺阳在屋里随便转了转，实在是太乱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张梦并不是在家里遇害，而后失踪的，这点从监控里也能看出来。
但诺阳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才执意来到这里，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诺阳准备离开了。
诺阳平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现在身处这个脏乱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每次呼吸，都吸进去了大量细菌。
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待在这个房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诺阳刚准备走出房间，眼神却扫到了门口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已经堆积了很多垃圾，而最上面，是一些被撕碎的纸片。
诺阳眼神微凝，直觉告诉他这些碎纸片，可能跟案子有关。
诺阳从口袋中摸出手套戴上，将碎纸片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只见那些碎纸片上，还写着文字，字体是红色的。
诺阳把纸片放到地上，将它们拼凑起来。
等诺阳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瞳孔微缩。
[死三八，万人骑，早晚杀了你！]
————————
傍晚时分，会议室里的窗户半开着，沁凉的秋风从窗外吹进来。
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刑警们正在开会，各自汇报自己今天的收获。
卓祁负责的是监控方面，之前已经跟诺阳汇报过了。
不过，此时他有了新的发现。
荧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录像。
深夜，一个男人快速的走进张梦居住的楼道里。
过了片刻后，男人就又离开了。
“这个男人虽然出现在张梦的失踪前一天，也就是10月9号那天晚上，不过他的行迹很可疑，不止于此。”
说着，卓祁播放了另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正有一个男的在楼道外徘徊，他戴着鸭舌帽，遮住了大部分脸庞。
过了片刻后，他小心翼翼的走进楼道中。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男人才慌慌张张的又跑了出来，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人在张梦离开家大概一小时后，进去过张梦所居住的楼里，而且神情慌张，动作鬼鬼祟祟的。”
“虽然他带着帽子，但看身形，跟9号那天出现的男人身形一致，我怀疑是同一个人。”
卓祁对众人讲解完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诺阳听完后，突然一愣。
他脑海中想起来，张梦的家里那么凌乱，莫非是被这个人翻动过？
他在找什么？
小林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紧接着站起身，讲述他今天收集到的情报。
“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梁晓东的描述来看，张梦私底下生活作风确实极乱，她的朋友大多都是男性，而且关系暧昧。”
“我们去找了她关系比较好的闺蜜，从她闺蜜口中得知，张梦对感情极其泛滥，男朋友也是说换就换，之所以自己租房子，而不是跟男朋友同居，就是因为怕被约束。”
“张梦的闺蜜说，张梦之前也跟某一任男友同居过，却经常因为深夜出去玩，然后发生争吵，所以，她跟她的几个前男友，关系都非常不好，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现在只知道她的前男友叫王泽，但还没来得及去调查。”
听到这里，诺阳看向卓祁点头示意。
卓祁站起身，又走到大荧幕前，他调出一个男人的资料。
他指着画面中的男人，说道：“王泽，男，25岁，张梦最后一任前男友。
根据张梦闺蜜描述，这个王泽是个无业游民，经常混迹于酒吧，赌场，这种灰色产业之间。
其人于两个月前跟张梦交往，而就在张梦失踪前的两天，才刚跟张梦分手。”
“这个人目前已经联系不上了，打电话没人接，他所在的出租屋也已经无人居住，据房东所说，已经一个星期左右没有见到他人了。”
“如果这起案子的性质是情杀，我觉得这个王泽的嫌疑很大。”
诺阳眼中精光一闪，他从身上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从张梦家垃圾桶找到的碎纸片。
诺阳看向卓祁，将袋子交给他。
“你拿去痕检科对比一下，看看上面的字迹跟王泽的字迹相不相同。”
卓祁有些愕然，不过还是接过袋子走了出去。
诺阳又看向唐浩，询问道：“唐浩，你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唐浩点点头，回答道：“张梦的微信上，确实同时跟多名男性保持联系，而且极其暧昧，通话记录没什么线索，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打电话，都是微信通话，最近这段时间，她也没去见过什么网友。”
唐浩将调查到的资料，投影在荧幕上，并解释道。
“这是张梦最后一次跟王泽的聊天记录。”
[10月8日，02:13]
王泽：你在哪？你不是说你在家睡觉吗？
[02:16]
张梦：我在家睡觉啊，你又怎么了。
王泽：你骗谁呢，我朋友都打电话跟我说了，在LE酒吧看到你了，你还跟几个男的在一起。
王泽：你不是说再也不跟他们联系了吗？
王泽：你现在赶快给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