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到底不是写小说,陆杏在行内混得久,但不代表她能随意动用什么神奇的资源去封杀于鲤,甚至连她对《无垠》恶意猜测带来的负面影响,都因为那几条微博的反驳而不剩什么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垠》已经正式开始在各大书店与报摊子发售了。
于鲤捍卫工作室声誉而做出的反击,看似简单粗暴得像个大掐子,但实际上连消带打了陆杏在写手圈中放的负面风声之外,还顺势竖立出了《聚月天华》亦忌惮《无垠》抢销量的假像,同时让写手们看到不擅言辞的鱼微博底下粉丝对《无垠》的支持声浪。
人的从众心理是很微妙的。
在女性杂志写手圈,陆杏的话语权远高於于鲤,但当战线拉阔至普罗大众,尤其是网络时,形势就全然逆转了,原本被圈内气氛感染到,觉得《无垠》不靠谱的写手,看到微博底下圈外人的反晌,人数相差巨大下,就会更相信后者。
从头到尾,这些写手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被煽动了,因为这是她们的‘独立判断’。
陆杏把以上的思路顺理了一遍之后,要再做任何小动作都为时已晚,自恃资历身份的她亦不可能再去咬着她不放,只能悻悻然看对方占了个舆论的大便宜了。
何况,她亦坚信,《无垠》在网上预售卖得好只是炒作功劳,在现实市场,那才是真正的凶险试炼。
能够这么快就把《无垠》推出市面,风中情与上一本《再见,战神》的销量功不可没,商家可不管这本杂志的风格怪不怪,会不会扑街,上一本【北冥工作室】出的书被抢购一空的盛况,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再次联系起来,他没费多少唇舌就敲定了数量,对方要货交钱亦很爽快。
在众多同行的注目之下,【北冥工作室】的第二场豪赌,正要翻牌,是大爆还是大扑,端看这一次。
……
上学的路上,几个女学生并排而行,姚蜜习惯性地往书报亭上瞄了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让她驻足停留,同学就拉了拉她:“看什么呢?《花季青春》还有三天才出下一期吧。”
“我不是看那个啦,”
她翻了翻白眼,指着上面画风明显与其他少女杂志不一样的一叠《无垠》:“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家书店才这么有品味呢,没想到这里也有。”
书报亭老板是个大叔,由於这里是这几个女生上学的必经之路,他早就与她们眼熟了,这时开囗笑道:“呦,还是个同行呢,这家出版社上本书卖得可真快,压箱底的一本我原本打算自己瞅瞅有多好看,结果有个女学生瞅见了,用两倍价钱也要买回去,大叔我不是个文化人,但好卖的书自然要多进货了,这也能叫品味啊?”
姚蜜得意地眨眨眼:“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一早让我爸进货时留本给我。”
她的几个同学一听也来了兴趣,顺着她先前指的方向望去,亦看到了《无垠》,同学a瞪圆了眼睛:“蜜蜜,你什么时候格调这么高啊,我还以为你只看恶魔街23号那种调调的呢。”
“呵呵哒,你的那小子真酷格调就很高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学a吐吐舌尖:“哎,不过这杂志看上去真的好艺术啊,蜜蜜你真的看得懂吗?”
这几个都是高中学生,阅读品味略经开发,处於纯粹小白言情与青春疼痛的交界,甚至开始蔑视前者,但蔑视归蔑视,还是会看得掉眼泪,只是会藏着掖着看罢了。
被同学高看了一眼,姚蜜喜上眉梢,嘴上谦虚道:“没有啦,《无垠》也是讲爱情的,只是不以谈恋爱为主,有内涵很多,你要是想看,回头在我家买得了。”
“你不借给我们啊?小气鬼!”
“《青春花季》就算了,《无垠》包装得这么漂亮,我到手之后都看得很小心呢,”姚蜜推了她一把:“大不了我让我爸用成本价卖你们呗!”
听到她这么说,同学a脸色才稍稍缓和了点。
在这个时候,同学b却拿起一本《无垠》,摸出一张毛爷爷:“喏,我要了。”
拿到找赎回来的零钱之后,她又买了一根冰棒拆开叼着:“走吧,呆在这也不怕迟到。”
“你不在我家买吗?”
“有钱为什么需要等?”她气定神闲:“何况今天有好几节课都超无聊,正好带回去打发时间得了。”
在两人‘前排围观壕’的目光之中,一行人继续往学校走去。
……
【北冥工作室】内。
阅经道人坐立不安,一个上午,垃圾桶里已经放满了他的废稿,手握着笔画草稿,这次一个女性的秀丽轮廓才刚出来,他就一个失手,用力过猛把画划破了:“艹!”
于俐终於忍无可忍,转头不满地盯住他:“你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早来到?”
vk适时插嘴:“打一顿就好了。”
“你们这群小没良心……”阅经道人瘪着嘴:“今天《无垠》正式发售哎!你们就没有一点紧张感吗?”
“预售就已经把一半有多的存货卖出去了,我紧张个屁?”
于俐懒洋洋地白他一眼:“何况《无垠》本来主战场就是三次元,我敢说啊,风中情你准备着联络厂商加印得了。”
“这么有信心?”风中情轻笑。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可能不懂。”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于俐也相信自己已经力尽所能做到尽善尽美,现在正是验证成果的时候,反正已经不可能改变,还紧张个什么鬼?她这时不但吃好睡好,还有空在书评区调戏被断章得□□的书迷们。
阅经道人是真不懂:“给点提示呗,鲤哥。”
“好吧,”
她叹囗气:“这么说吧,我们两个作品,都不是以内容取胜,而是从包装和收藏欲上下功夫,你自己參透參透,要是还不懂,就去充值下智商吧。”
于俐的解释比较浅白,其实刺激她做《无垠》的,和一个广告学的概念有关。
我们平常看电视时,广告一般分两类,一种就直白地展示这产品有多牛叉,搬出各种数据来宣传产品,另一种与前者相反,用广告来宣传品牌的企业理念、社会责任或者干脆秀逼格。这类不卖产品只卖品牌的广告,业界一般称为‘thwnaticadvertising’,单靠打形象来刺激客户消费欲。
既然如此,为什么文学作品不能有品牌,作家不能有品牌?
……
姚蜜所在的高中并非重点学校,对学生管得也不算严格,午间休息的时候,同学b就直接从书包里摸出了用塑料套子包着的《无垠》,大摇大摆地拆开包装,要开始看了。
早上对它产生了兴趣的同学a立刻凑过去:“一起看呗?”
她仰头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翻开杂志,这回吃饱饭没事做又没翔可拉的几个女同学也注意到了两人,走过来搭话:“在看什么呢?《花季青春》不是还没出吗?我早看过了。”
同学a抢着答话:“谁还看《花季青春》啊!又不是初中小孩儿了,这本是新出的杂志《无根》。”
“……是‘垠’。”同学b适时提醒。
前来搭话的同学c略感不快:“什么初中小孩啊,我觉得《花季青春》就挺好的啊,小说杂志都差不多,谁比谁高贵啊?”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八挂之心人皆有之,顿时吸引了更多同学围观。
座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同学b沉默片刻,终告投降:“我回家再看行了吧,求放过……”
“怎么可以!”同学c挑眉:“你别虚,我就要看看这本《无垠》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围观的同学们也纷纷表示很好奇,平常她们看的杂志封面不是q版就是日漫风,这本《无垠》封面一看就有种‘不明白,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气场,艺术气息浓重之馀,摸上去纸质也很好,总之与她们印象中的‘少女杂志’完全不一样。
这种盛况,不止出现在姚蜜所在的课室之中,在预售期间订到的《无垠》早已发货,约有十三万本,在各自主人的身边,皆引起了身边人的好奇。
要是拿着本《花季青春》,上面萌哒哒的封面就已经曝露了它的性质,往往会招来不少‘你思春啊?’‘是不是想早恋了’的调侃,在学校阅读,管得略严的老师都会将之没收,但一个个捧着《无垠》的学生,同学反而投来了好奇又不明觉厉的目光。
如果阅读某本杂志都会成为身份的象徵,将会带来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