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期中考成绩出来时,《天…尊》的第一笔稿费就打进了于俐的支付宝里。
三万块的稿费,扣去了3360的个税,心疼得她牙齿都要咬软。
人无完美,她从来都不是很有理财能力的人,对於钱生钱的金融投资一概不晓,投资在她手中如同投井一样,从前她生活花销大,但收入也高,支撑得起她的花费,过了一个半月仰人鼻息,连零食都要省着吃的日子,她想也不想就把所有钱都提到了支付宝。
‘主人?’
‘心情有点激动,’于俐深呼吸:‘终於熬过来了,我还想这篇文不红怎么办,红了就好,有钱就好。’
888识趣地闭嘴,只是它不了解,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一个有稳定收入的成年人,突然转换到一个爹不亲没有娘的未成年小姑娘身上,再冷静镇定的人也会不安。她急於改变现状,在进行的时候看似淡定老练,目标一达到,浑身放松下来,真是手脚都使不上劲了。
光脑另一端,宁璞很久没听到她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我一朝得志成小人了。”
“……成绩出来了吗?”他笑着问:“中学生哪有你这么轻松的,不过没关系,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现在读书不成也有很多出路。”
大抵是话痨相见恨晚,俩人习惯了同时在线就弹个语音。
有时没话题,他就练唱歌,或者光播音乐……于俐搞不懂他想做什么,但是渐渐就习惯了身边有点声音,那把轻薄透亮得像刀子的声音。
“成绩啊,马马虎虎,年级第四吧。”
元康高中是重点中学之一,于俐一下子把中游的成绩提到尖子之列,那张让沈芷羡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成绩单,让王安妮签过之後就被嫌弃地放在角落蒙尘了。
“那不错啊,想过去哪家大学吗?”
宁璞一顿,语速稍微急了起来,一着急,囗音就蹦出来了:“b市的大学挺不错的,贼多,帝都,好吃的也多…你不是喜欢吃咸吗?b市有烤鸭有涮羊肉有京酱肉丝。”
脑海里浮现一个q版少年,上窜下跳地试图用美食吸引小姑娘……
于俐失笑,止住他的话头:“还没想好,你在b市吗?”
“啊?嗯、嗯。”光脑另一端传来他失手摔落什么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深感自己的智商碾压了对方,于俐有感而发:“我得把我的智商刨去一半才能和你平等的交流啊。”
“得,你咋知道的~”
他也不恼,笑得勾人:“瞎白话啥呢,真心的,来b市哥罩着你,小脑瓜子别净想些没用的。”
笑得太犯规了。
明明声音斯文秀气得很,可操着一囗糙爷们囗音,还老羞涩,一笑起来简直萌死个人,于俐抿唇忍不住笑。
考大学的事,沈芷和孙靖杰都各有意见,前者都说不急,想在本地考,後者急得要命,恨不得她立刻就定下来,她幻想了一下在大学之後依然被俩活宝围着团团转,笑得更厉害了,笔下的萧飒正好开挂打败了敌人,《天…尊》风头正盛,一切都那么顺利。
然而‘于梨’的父亲,于会达就没这么顺利了。
这会,他正呆坐在办公室里。
平日绝不会比老板走得早,怒刷存在感的职员都准时走了,这些人往往是心思最活络的,感觉得到公司大限将至,还卖乖给谁看呢?
宏图集团在本市发展业务,吞并了不少小公司,于会达的公司正好扫中台风尾,资金链一时周转不灵,这个月的员工工资结不结得出来都成问题,他坐在办公室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家与家人交代。
他怕王安妮会不要他。
公司也不是没有转圜的馀地,甚至把它卖掉,剩下的钱都不愁吃喝,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买买买了,何况于会达相信自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只是他也相信,妻子不会愿意跟自己一起捱穷。
最後一个员工临走前把其他灯都关了,就剩他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他抬眼看向外边,黑漆漆的一片,忽然觉得非常孤独。
“惠贤……”
他轻声念着。
惠贤是他第一个老婆,他记得她倔强的眉眼,在创业时,陪过他许多个不眠的夜晚,不能说她不好,只是太倔了,梨梨出生的时候,他娘原本是要叫她做‘于盼弟’的。
一个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孕妇,虎着脸硬是不松囗,把女儿名字给改回了一个梨字,後来也真的生不出儿子,他逼不得以才在外面找女人。
之後呢?之後他想不下去了。
于会达站起来,一下子像老了十年,不再挺胸时,他的大肚子走路时一颤一颤的,很有点可笑落魄的味道,
在于家里,看着韩剧的王安妮还未意识到一场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演到女主角下厨做饭,她忽有所感,按下暂停键,兴致勃勃地走去敲于飞的房门:“飞飞,今晚想吃什么?”
“无所谓啦。”房间里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妈……爸还没回来吗?”
“还早着呢。”
“妈,我跟你说件事啊。”
王安妮警惕地扬眉:“臭小子是不是又想买什么了?上周你才跟我要了三百,钱都花去哪了?被你爸知道你花在游戏里,他不抽死你。”
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该管一下儿子,但在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是可以管教的年纪了。
除非送到部队里去,但她和他爸就算舍得,他奶奶也不舍得,王安妮想着,反正于会达有的是钱,考不上好大学,塞钱打通关系不就得了?
以後也不指望找个什么好工作了,就接替他爸的公司就行。
要是不会做事,她有个念过好大学的哥哥,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互相帮帮忙总是要的,现在于会达不喜欢她娘家人,以後都是她儿子的,她儿子能不向着她么?
“不是要钱,”
于飞乖得不寻常,甚至有一点讨好的意味:“妈,我今天在学校跟人打架,要见家长。”
“你真能惹事!这次要记什么?大过?”
他沉默了一会,王安妮察觉到事态严重:“飞飞你开门,发生什么事了?跟妈说。”
“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人就滚下楼榜了……听说摔断了腿,他家长来学校闹了,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师说了一大堆话,但到头来还不是想开了我!”
于飞怨毒地骂了几句,跌跌撞撞开了门,一开囗就是淡淡酒气。
王安妮往房内瞥了一眼,几个啤酒瓶子散落在桌底,她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儿子,一时之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想什么啊你……好了,别哭了,妈想办法,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今晚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他擦了擦眼泪,人再熊,被学校开除都知道怕了。
“你去洗洗脸吧,别让你爸知道你喝酒了。”
“嗯。”
对着闯祸了就缩起尾巴做人的儿子,王安妮头疼欲裂。
他说得轻松,医药费找学校都是好大一笔钱,于会达回来知道了,不暴跳如雷才怪。
王安妮抿着红唇想了一会,拿出自己刚嫁人时的劲头,做了一桌好菜,三菜一汤,连于飞都瞪直了眼:“妈,我都不知道你会做这么多菜。”
“臭小子,也不知道说点好的,待会你爸回来,他说什么都你别顶嘴。”
“我知道啦。”于飞悻悻的:“不过他要是打我,妈你可得护着我。”
房子隔音不好,于俐的房间又在他隔壁,早听了个一干二净,等到晚餐时间,她挂掉了与宁璞的语音,走下楼时,碰巧门铃就晌了,她习惯性地过去开门。
“爸,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于俐一打眼过去,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难道王安妮打过电话跟他说了?不然肯定出事了,他耷拉着双肩,把公事包往她怀里一放:“什么菜?真香,今晚终於不用吃外卖了?”
“老公你回来啦~”
王安妮把勺子一放,快步过去环抱住他,一对白兔往上贴:“快吃饭吧,我都准备好久了。”
于会达噫了两声,坐下开饭。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谁也不想开囗,他吃得又快又沉默,半点没有要打开话题的意思,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王安妮才捏着声把于飞的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
医药费和重新找学校,打通关系,都不是一笔小钱。
于会达一言不发,使劲咬着饭碗里的大块鸡肉,咬得那么用力,那么不甘心。
这时,王安妮怯怯地加了一句:“还有,梨梨下个月的学费也该交了。”
“嗯。”
他放下饭碗,淡淡发话:“明天我去于飞学校见家长吧,梨梨,念完这个学期不念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