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
太皇太后惊讶地问,“这话当真是钮祜禄氏说的?”
康熙点点头,“孙德子一得了吩咐便来乾清宫给孙儿回话,孙儿也觉得惊讶。依皇玛嬷看,您觉得她是真心的还是以退为进?”
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玄烨啊,你自己都认定她这是在以退为进了,又何必问哀家呢?”
“皇玛嬷,孙儿没有……”康熙着急辩解着。
“有没有的,你自己也清楚。若是照哀家来看,她这话十有八九是真心的。”太皇太后看向窗外,语气有些沉重。
“为何?”
“玄烨,钮祜禄氏进宫多少年了,你是否记得?”太皇太后问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康熙想了想说:“也十多年了吧,她不是只比琼华晚进宫一天吗。”
“是啊,她进宫也快十二年了,玄烨,十二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康熙眉头微蹙,似乎是不想谈论此事。
太皇太后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说着,“她从小便是按照大清未来国母来培养的,若非遏必隆软弱,哀家也属意她成为你的皇后;她到底是出身大姓的钮祜禄氏,这十二年宫里事情多变,她一直置身其中。她已然和之前不一样了,玄烨不也是心中有愧,所以才时常去储秀宫的吗?”
心中的小心思被自家皇玛嬷戳破,康熙讪讪一笑,“皇玛嬷是觉得她没有以退为进,是真心的。那皇玛嬷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做?”
“你是怎么想的?哀家刚刚说了半晌,你也说说自己是怎么想的吧。”太皇太后轻飘飘地将话丢给了康熙。
康熙抿了抿唇说:“其实孙儿是同意她的提议的。”
“琼华到底是孙儿的发妻,那坤宁宫本就是她先住进去的……”
“玄烨,仁孝皇后已经故去了,如今你的皇后是钮祜禄氏!你觉得堂堂皇后住在配殿,这合适吗?”太皇太后抬高声音,语气里全是不悦。
“可是……”
“没有可是!”太皇太后打断了康熙的话。
“继后的人选是你自己定的,坤宁宫历来都是皇后的住所,她已经是你的皇后了,只差册封大典而已!身为皇后不住在坤宁宫,难不成照旧住在储秀宫吗?”
康熙见太皇太后生气了,忙道,“皇玛嬷息怒……”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总惦记着故去的人,而忘记眼前人;也莫要等到眼前人离开才深觉后悔!”太皇太后将手搭在康熙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是,孙儿会好好想想的,皇玛嬷您莫要生气了。”康熙端了盏茶,小心翼翼地递给太皇太后。
……
事后康熙也十分认真地想了几日,期间他也去了储秀宫一次,也曾当面试探宁楚鼎。
对于住所这件事,宁楚鼎是真心的,她没有以退为进,也没有耍心机,她是真的希望坤宁宫能留着元后的东西,日后太子也好时时拜见。
元后是太子的生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她日后会抚养太子,她也不会让太子只记着她而忘记自己的亲额涅;就像令宜,她也从未拦着令宜同她是生母见面,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孩子们都在她身边抚养,这本就是她占了便宜,再拦着他们不见生母,这也太残忍了。
她做不出来这件事。
换位思考下,倘若她是孩子们的生母,那她也会盼着见孩子一面……
至于康熙是怎么想的,宁楚鼎都听见了。
怀疑就怀疑吧,她也不在乎,左右她是拿真心换真心。
至于他,那就算了吧,毕竟一开始他就没有拿真心待她,她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坤宁宫那边已经按照康熙的吩咐在重新布置了。
按照康熙的意思,正殿重新布置,一切按照宁楚鼎的喜好来,至于元后的东西都挪到了坤宁宫正殿前边的东暖阁,另外康熙的意思是正殿前边的西暖阁日后就让太子住着。
知道这些的时候,宁楚鼎正在教令宜绣花。
对于此事她也只是淡淡的,倒是翟嬷嬷和玳瑁姑姑十分欢喜。
哪有皇后娘娘不住正殿住配殿的,这说出去也不合适;再者自家主子本就是继后,身份上就矮一层,再住配殿,那日后如何治理六宫,如何御下嫔妃?
……
继后大典前一晚,承乾宫内佟妃让泽兰给自己拿了好几壶酒。
佟妃不善饮酒,半壶酒下肚她的脸上便浮现一抹红色,像胭脂一般。
“娘娘,您别喝了,酒醉伤身,明日……”泽兰忍不住劝道,却被一旁的佩兰给拉了回来。
佩兰冲泽兰摇摇头,低声道,“让娘娘喝吧,喝醉了,娘娘心里也就不苦闷了。”
两人心里皆清楚自家主子喝酒的原因,只能默默陪着。
今早佟妃接到了家中来信,信上并不是关心的话,而是叮嘱佟妃要在宫里安分一些,以后钮祜禄氏便是皇后了,莫要与她争锋;再有就是让佟妃尽快有个孩子。
信的最后一句话还写着,若是佟妃她不争气,佟家会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帮扶佟妃。
本来佟妃心中就难过,本以为家书是来宽慰自己的,不成想却是在扎她的心!
一整壶酒下肚,佟妃晃晃悠悠地起身,佩兰和泽兰不约而同上前扶着自家主子。
佟妃甩开她们二人,自己站稳,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下颌线,“为什么?同样是出身满军旗,为什么是你成为表哥的继后!”
“钮祜禄氏,你何德何能!能成为表哥的继后!论家世,我也不比你差!”
“论出身,你也不过是侧室所生!而我则是嫡出,我是佟家嫡出的女儿!”
“论美貌,我自认不输你……可是,为何会是你啊,为何会是你啊……”
佟妃忽的瘫坐在地上,黯然神伤道,“为何会是你啊……”
“娘娘……”佩兰跪在地上,轻声唤了自家主子。
佟妃抬头看她,忽的大笑起来,“佩兰,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钮祜禄氏好看?”
佩兰试图将自家主子扶起来,只是佟妃执拗地坐在地上,不肯起身。
那身银红色绣百合花的宫装就这么沾上了尘土,上边还有些酒渍。
“泽兰,你说,到底是我好看,还是钮祜禄氏好看?”佟妃见佩兰不说话,转而问起了泽兰。
泽兰宽慰着,“娘娘,在奴婢眼中您是最美的,谁也不及娘娘。”
“呵呵!”佟妃凄凉一笑,“我早就知道的,我一早就知道的,可我只想进宫,我心悦表哥,我想嫁他,成为他的妻子……终究是我不配,是我比不上她……”
“娘娘!”佩兰被自家主子的话急出了眼泪。
自家主子何曾这般委屈过,可进宫之后的日子,自家主子何尝不是在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