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欣和张红芳打定主意给于月爱人捧场了,彼此对了个眼神,接过于月手里的布袋,一起往宿舍走。
“小月,你今天没有请假么,你爱人大老远的来一趟,你就让人独守空房啊?”
张红芳略带揶揄的眼神看向于月。
要是之前,不知道于月性格的时候,她肯定不敢这么跟她开玩笑。
可自从上次说清楚之后,她们了解了眼前的小姑娘的性格,说话做事上,也松快了不少。
卢正欣一听这个,来劲儿了,眨巴着一双大眼,好奇地问:“对吖,你男人住哪儿啊?”
这些天她们睡觉前总要拉着于月唠会嗑,也知道于月是下边儿厂卫生室出来的。
她们两口子肯定在城里没有房子,她男人给她们带了饭菜,她们关心下也是投桃报李。
“实在不行,就上我们家住吧,住招待所一天五毛钱,多贵啊。”
张红芳就是本地的,家里两个哥哥,都有工作,单位也分了房,她现在一个人跟着父母住一起。
于月的爱人可以去她们家住。
于月摇摇头,楼夜的性子,不会想去麻烦人家的,“他找好招待所了,就在咱们学校对面,明天我看看能请假么,出去带他在市里转转。”
她们两个正式约会也就一次,出发前原本想约余定波一起吃饭,结果却赶上他出任务了。
这次楼夜这么远来一趟,抓紧时间,约个会,也算给自己放松一下。
天知道,这段日子她过得有多紧绷。
见于月拒绝,张红芳也就没再劝。
平日里于月的衣食住行也能看出来,她家条件不差,偶尔住两天招待所也是能负担得起的。
不过,她到底比于月大几岁,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宿舍的老大姐,少不得关心几句。
“你跟你爱人结婚没多久,两个人都有工作,手里也有钱,但是人得往长远了看,等你们有孩子了,就会发现,真是这也用钱那也用钱。”
这话她也不是空穴来风,她两个哥哥,都是双职工家庭,就因为有了孩子,这钱总是不够花,不是他们家接济就是他大哥的岳家接济。
于月顿了下,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
只可惜,她没准备要孩子。
张红芳一看于月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轻轻叹了口气,等慢慢跟她说吧。
进了宿舍,几人把饭盒放在中间的书桌上,张红芳出去洗筷子,卢正欣从布袋里拿菜。
“嚯,这么大一盆啊?这得多少菜啊,咱几个吃得完么?”
她打开布袋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黄底红花搪瓷盆的盖子,黑色的盖帽,这不就跟她们家装炖菜的搪瓷盆如出一辙么。
不过,她们家上这种搪瓷盆的时候,一定是家里来人,盘子装菜不够用。
只是,她们宿舍才几个人,还都是女生,这么一盆子菜,真心吃不了。
于月正在整理桌子,听了这话,探头一看,“就这一个菜?”
按照楼夜的语气还有平时的做派,不应该就这一个菜啊。
卢正欣一噎,“我还没看呢。”说完,把陶瓷盆端了出来。
这一端才发现,下边居然还有一个搪瓷盆两个铝制饭盒,一兜子馒头。
卢正欣麻了,要是简单的两个菜,她们吃也就吃了。
可这里边儿还有这么一兜子馒头,这谁敢动啊。
这年代吃个二合面馒头都算是不错了,这么一兜子馒头,得花多少粮票啊。
于月收拾好桌子,见卢正欣不动了,“怎么了?”
卢正欣苦笑:“你爱人弄了好多馒头啊。”
于月:“……”
一会儿之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既然拿来了,咱们就吃吧,看看带的什么菜。”
只是话说出去,没一个人动弹。
于月无奈,“拿都拿来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再说了,这一年里也就这一次,吃吧。”
楼夜这是想给自己长面子,她自然不会枉顾他的好意。
卢正欣:“……”
啊,好为难,要长脑子了,怎么办,张红芳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她心里念叨的时候,张红芳回来了,看着静默几人,不解,“怎么都不动啊,等着我呢?”
卢正欣朝布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一兜子馒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纠结的。
谁不想吃白面馒头啊,可是这也太贵重了。
张红芳放下筷子,上前一看,上半身往后仰,“好家伙,这得多少馒头啊,小月,你爱人以为咱们都是饭桶不成?”
她到是没想这么多,人家既然拿了,她们坦然接受就好了,之后找机会多照顾照顾于月,也不算占便宜。
于月见她态度坦然,也松了口气,笑了出来,“他怕咱们吃不饱,咱们也别辜负了他的期望,今天咱们就扶着墙吃,扶着墙去上课。”
卢正欣口快,立马接到:“咋啦,难不成他做菜难吃到如此地步!”
居然虚弱到需要扶墙去上课。
于月:“……”我真的谢谢你!
张红芳无语,“小月的意思是让咱们吃撑。”
就凭着今天这一兜子馒头,就算楼夜这饭做得难吃,她也得给消灭干净。
“都动起来吧,要是不好意思的话,以后生活上多照顾照顾小月不就好了。”
人家爱人如此郑重地准备,要的不就是她们多照顾于月一点么。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也松了口气,能还回去的人情就不怕。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布袋里的菜都捡出来。
直到于月把四个菜都打开,才知道楼夜做了什么菜。
一盆羊蝎子,一盆鲅鱼烀萝卜,铝制饭盒里是酸辣土豆丝和菜干炒鸡蛋。
楼夜特意避开了猪肉,这让于月觉得十分妥帖。
果然他办事细心。
“我滴天,这是过年了不成?”卢正欣眼巴巴的瞅着眼前的一大盆羊蝎子,不住的咽口水。
这么硬的菜,她们家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
怪不得总这么大的盆装,盆小了还真装不下几块。
况且,就算他们家过年也没今天吃的这么好,又有肉又有鱼的。
张红芳笑了:“你爱人可以啊,这个时候还能弄到鲅鱼。”
内陆地区,吃次海鱼太难了,也只有冬天能见到带鱼和鲅鱼,就这还得半夜爬起来去排队,最后还不见准能买到。
于月也不知道他哪儿弄来的,“估计是厂里发的福利,大家都别看着了,赶紧吃吧。”
卢正欣早就忍不住了,搪瓷盖子打开的时候,她就闻到香味了。
想也知道于月的爱人手艺不错。
可是直到吃到嘴里,她才知道于月爱人的手艺有多好。
“于月,行啊你,真有福气,找了个会做饭还愿意做饭的!”
“是啊,男人会做饭真的难得。”
西北男人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下厨房的极少,就是心疼媳妇,他们也想不到这点儿,更别说做的还这么好吃呢。
于月笑笑,“好吃你们就多吃,剩了就糟蹋了。”
“放心放心,糟蹋不了,今儿就是撑死我,我也得给这菜消灭干净!”
其实这菜没多少,一人两块羊蝎子,这一盆肉就见底了,鲅鱼正好是八条,一人一条,闲下来再吃两口菜。
没一会儿四个菜就消灭干净了。
卢正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叹,“怪不得小月儿说扶着墙上课呢。”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第二天,跟着何教授到了医院,于月看出来,何教授确实是多年没联系对方了。
医院墙上医生名单里,有个叫张守的外科主任,就是他口里的外科大夫。
有护士带他们去主任办公室,张守正在看一个骨折病人的片子,见有人来了,说:“请进。”
“张主任,这位同志说是您的朋友。”
张守放下手里的病历,推了推眼镜,看清来人后他恍然失笑:“原来是你。”
何常华也不觉得生分,自己往那一坐:“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吧?你看起来变化不大。”
“你也是原来的样子。”张守看了眼他身后的人:“这是?”
“老吕的学生。”何常华板正的坐在椅子上:“想了解关于西医治疗的流程和手段,我带她来你这看看。”
“居然是老吕的学生!”
他跟吕思清七八年没见了,只是他们一直有通信,也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对于这个阶段他还敢收徒,颇为好奇。
“张主任好。”
于月没有反驳何教授的话,乖巧的跟张守打招呼。
“有时间让你老师也过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
“你是学中医的?”
见何常华点头,他说:“我刚好有个胳膊脱臼的病人,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于月看了眼何教授,见他微微点头,她温声道:“好。”
何常华有点感冒,他自己去看诊了,于月跟着张守到外科诊室。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那嗷嗷叫,见张守来了,呲牙咧嘴:“医生,我这手不需要手术吧?”
“轻微脱臼,不用。”张守抓着小伙子的胳膊一摸一捏一扯,听到“嘎吱”一声。
“好了,复位了。”他笑着说。
“啊?”小伙子也愣了:“这不是中医的手段吗?你们西医也会这个?”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没有发生骨折都是手法复位,”张守挤了点消毒液洗手:“你就当成是正骨吧。”
小伙子似懂非懂,他甩甩膀子:“哎呀,还真好了,地里还有活等着我干呢,谢谢你啊医生。”
张守摇头而笑。
于月沉默片刻,也开口:“张主任,您觉得中西医有共通点吗。”
“这个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张守擦干手,笑道:“例如感冒,中医讲究固本扶元,辩证医治。西医会想增加人体免疫力,”
“要说共通点,那就是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为了治病救人。”
“我还要去下一个病房,跟我一起吗?”他笑问道。
“好。”于月摸出纸笔,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