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人死灯灭
苏连成在这件事倒还是拎得清，朝苏婉递了个放心的眼神，随着她站在边上看着。
大房的人也不吭声，只冷冷地盯着。
苏长寿憋不住，训斥道：“你们要还是我的儿子苏家的孙子立即跟我走！”
“爹！”苏三郎重重地叫了声，红着眼眶道：“她就算再不好也是我娘，我们送她最后一程还不行吗？”
苏长寿突然被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儿子说得没错，黄氏再不好也是生他们的娘，若真将几个儿子现在带走，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正准备点头答应，何氏又拽着他道：“长寿，这几个孩子不知轻重，你应该不会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吧？送终我是没意见，可你看看现在这状况，我们适合在这么？”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冬日安静得出奇，四周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家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葛老太翻了个白眼道：“咋就不合适了，三郎他们是我们的外孙，你个继母有啥脸在这逼叨？”
本来心有点软了的苏长寿被耳边风一吹立即就冷硬道：“她是我媳妇，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啰里吧嗦个啥，四郎、五郎，你们走不走？”
这次他没有问苏三郎，因为知道这个大儿子不服管。
苏四郎和五郎小脸僵硬，呆呆地抬起头道：“爹，我娘她死了，呜呜——”
“哭啥哭，死就死了，有啥好哭的。”苏长寿没好气地骂了句，“她也是自作自受，你们赶紧跟我回去。”
听到这，苏婉就没继续听下去，拉着苏连成往外走：“爹，我们回去吧。”
苏连成往身后看了看，有点纠结：“可这里事情不是没解决么？”
“那是三叔的家事，我们管不了，待会不走的话还会惹来一身骚，你应该不想被利用吧？”苏婉问。
苏连成想了想，觉得苏婉说得有道理，招呼都不打就出了湖口村。
张氏看见了，追上来问道：“你们要走了？”
“大婶，我和我爹在这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来，这大晚上的也怪冷的。”
张氏左右四顾，说不出个让他们留下来的理由，干笑道：“那你们走慢点，天寒地冻的，小心地上滑。”
苏婉应了声，就从湖口村离开。
身后还是黄家人破口大骂的声音，还有凄厉无比的风声。
到了家里，老太太和李氏、苏六郎都在烤火，并没睡觉，李氏是心里担心不敢睡，老太太和苏六郎就陪在她的屋子里。
苏璃倒是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见到父女俩回来，李氏将腿上的小被子拿开，站起身去给苏连成拿下外套道：“人找到了吗，在不在那？”
苏连成喝了口热茶，坐下身道：“在呢，黄家人也在那里闹，大哥和他们都还没回来，我和阿婉先回了。”
闹什么几人都知道，就没多问。
李氏叹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苦了孩子了。”
“别管那些，我们没事就好。”苏连成握住她的手，浓情蜜意，李氏有人陪伴，老太太也扛不住回了屋子睡觉去。
苏婉拉着苏六郎也出了主屋。
等到了外边，心里藏着话的苏六郎终是憋不住了，问道：“阿姐，你看见了吗？”
苏婉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没看见，用白布盖着呢，那没啥好看的，你也别瞎想，好好回去复习功课去。”
“哦。”苏六郎答应了声，并没有动。
“怎么了？”她疑惑出声，盯着他看了半晌，诧异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不怕。”苏六郎踌躇了些，小声道：“我是怕阿姐怕，阿姐，你要不要我守着你睡？”
苏婉好笑道：“我不怕，六郎，我送你回屋。”
“阿姐……”
走廊上，苏六郎欲言又止，在她的眼神逼供下，他才缓缓道：“以后三哥他们就没有阿娘了，对不对？”
人的一生中只会有一个父母，黄氏已经归于黄土，苏三郎他们的确是没有娘了。
苏婉捏了捏苏六郎的手心，安慰道：“对，六郎你放心，我不会让爹娘出事，你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苏六郎小脸上露出释怀，重重点头道：“阿姐，我相信你，我也会护着你们不出事，我会努力考功名的。”
“好，阿姐等着你考上状元的那天。”
苏六郎憨厚地笑了笑，走进屋子，双手撑在门边，露出小脑袋朝她道：“阿姐，你回去睡觉吧，晚安。”
“晚安。”
她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苏六郎目光下，才听到关门的声音传过来。
……
黄氏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反正第二日，苏三郎就出现在苏家门口，刘全来和苏婉汇报的时候，他正跪在外边。
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苏三郎脸上的稚嫩和不懂事已经褪去不少，似乎在这一夜之间就长大成熟了。
从屋子里出来，苏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谁都没有先说话。
片刻，苏婉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出去，淡淡道：“记得还。”
苏三郎猛地抬头，眼里含着惊诧，他跪在这里只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只是想试试看，但没想过苏婉会借钱给他。
甚至于，他都还没有开口！
苏婉目光冰冷的睨着他，不带什么情绪道：“三郎，我借给你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并不是因为可怜你娘，你娘害过我娘和六郎，这是不可改变的。”
“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用不着一直记着仇恨，我希望你能辨别是非，这银子你拿着，等日后有了钱才还我也不迟。”
人都死了，那些仇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李氏和苏六郎都已经原谅，她也不至于咬着不放，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苏三郎比苏二郎要拎得清，能把一把是一把。
“阿婉，谢谢。”
苏三郎伸手接过荷包，又在地上朝屋子里磕了个头，不知道是不是对着李氏，反正他站起身转身就走。
远远地传出一道声音来：“我肯定会还的！”
黄家人和那鳏夫都不管黄氏的尸首，他作为长子，定要让黄氏入土为安。
苏婉转过身就瞧见李氏红着眼圈站在廊下，便走了过去，笑着道：“娘，小妹可刚满月，吹不得风，快进去。”
李氏应道：“是嘞。”
按照风俗，初五的时候，开始拜年走亲戚，苏婉和苏六郎一大早就起来了，和苏连成收拾着节礼，准备去梨花村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