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这,秋水客的笑容便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他道:“无尘子他……”
听他只叫“无尘子”,不叫师父,洛影寒愣住了,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秋水客说过,他的葵花九阳功,是师父教的。
他说到师父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显然这个“师父”,就是无尘子!
“无尘子会葵花九阳功,那么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岂不像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吗?”
事实渐渐浮出水面,洛影寒有点接受不了。
身形肥胖,轻功高绝,会葵花九阳功,剑术好手,年龄……每一样都对得上。
洛影寒的心,直线下沉。
现实总是残酷的。
叫人不得不面对!
秋水客缓缓坐下,看了看窗外,道:“无尘子的为人,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光风霁月……”
要是以前,洛影寒听到别人这样讲他师父,非现场发飙不可,可是现在,他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懂事了。
何况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三师兄,他没有任何理由诋毁自己授业恩师的为人。
秋水客道:“无尘子早年花费了很多精力、时间,去寻找神机子的遗迹,想要找到他留下来的那几本武学秘笈,学成上乘的武功。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只能偷偷安排我去帮他实现。”
萧敬尘年轻,武功高,并且对他极为忠心,自然是最佳的人选。
洛影寒道:“习武之人,贪图别人的高深秘笈,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以无尘子的境界和修为,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应该。
秋水客道:“唉,为此,我耗尽了十余年的青春,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只为帮他寻找神机子的武学秘笈,后来,我听说神机子生前用过的宝刀,切梦刀,在关外出现了。我便日夜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最后,刀是没有见到,却见到了她……”
洛影寒道:“师兄所说的她,是铸剑谷的端木前辈吗?”
秋水客一听“端木前辈”这四个字,神情变得温暖可亲,道:“不错,我在关外遇见了她。”
宫心竹心中紧张,眼前这个男人,跟她的师父,甚至跟整个铸剑谷,都有莫大的关联。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铸剑谷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别的不说,至少会有男弟子吧。
宫心竹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秋水客道:“当时,我已过了三十五岁,我一心学武,从来没有想过儿女私情,在遇见她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这些事情,直到遇见了她,我才知道,一个人孤伶伶地活着,实在是世间第一惨事,我觉得天地之间,说不出地孤独寂寞……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女子。”
宫心竹道:“师父知道你有这心,她不知道多高兴。”她的眼眶红了,端木吹雪为了他,虚耗了一生美好的年华,在她身受重伤,以为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仍然在想着他……
秋水客道:“那一年,我想带着她回巽影山,禀明师父,求他玉成咱俩的好事,我要娶她为妻。没想到……”
宫、洛二人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定是极为惊心动魄的,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紫阳公主、老酒鬼也是一样。
就连身后的小童,也听得入了神。
紫阳公主、老酒鬼,跟随秋水客学艺,已经有相当长的年头了,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些事情。在他们眼里,像秋水客这样的奇男子、伟丈夫,一定有着丰富精彩的过去,机会难得,难得他肯倾吐过往,他们听得很认真。
秋水客停了停,道:“有天夜里,下着大雪,我奔波了一天,疲惫至极,我在甘陇净枫山上的一个山洞里面过夜,点了一堆火,就着寒风,裹着大衣就这么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进洞来,我吓了一跳,腾地跳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不可能有人,更加不可能有人来到了我身边,我还不知道。我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无尘子。”
洛影寒心想:“他……怎么知道三师兄在这里?”
这事有点奇怪啊,江湖这么大,要准确地找到一个人,是很难的,除非双方约定了暗号,或者约定了时间地点。
秋水客道:“我当时惊呆了,我离开巽影山已经多年了,萍踪不定的,不可能说找就能找得到我的。”
宫心竹道:“可能是,你没上山之前,无尘子就见到你了,然后一路跟着你,直到夜里,等你睡着了,才现身相见。”
秋水客道:“不错,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不管怎么说,我陡然见到师父,心中还是欢喜的,我跟他讲述离开巽影山之后的见闻。他一言不发,静静听我讲完。当他听到,我想带着端木上巽影山拜见他,跟她成亲的时候,他便反对。”
洛影寒心想:“他为什么反对?凭什么反对?”
这样的举措,跟他了解的那个高蹈出尘、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一点都不像。
洛影寒心想:“当年三师兄的情况,跟现在的我们差不多,我也想带着竹妹上巽影山,希望他成全好事……唉,三师兄当年所受的打击和痛苦,不难想象。”
秋水客道:“他并不直接反对,只是跟我说,眼下成亲,还是时候。他得到了消息,切梦刀,其实就在铸剑谷,叫我不要急着上山,应该从端木这里入手,借机混进铸剑谷里,寻找切梦刀的下落。”
宫心竹摇了摇头,道:“这岂是一代宗师所为?”
洛影寒心想:“他怎么知道,切梦刀在铸剑谷?”
种种疑团,从心底冒起来。
偏偏还不好问,他不想打断三师兄的思路,而且,就算问了,三师兄也未必知道。
秋水客眼眶里,闪烁着异样的光采,这些话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他以为可以忘记,没想到年岁越长,就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