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就好比此时,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诉说,可是真正见了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才,她的琴音好苦涩,心中一阵酸楚。
洛影寒当然知道她心中的情意,可是他已经有了宫心竹,视别的女子有如无物,一凡郡主的条件,不比宫心竹差,不说显赫的家世、高贵的出身,就说容貌,也能跟宫心竹平分秋色。
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宫心竹,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了。
两人静坐着,什么都没有说。
洛影寒发现一凡郡主的眉头心间,均有愁意,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凡郡主笑道:“没有啊。”
洛影寒见她说得勉强,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洛影寒心想:“她约我在这里相见,肯定是出事了。只不过她不肯说出来。唉,女孩子的心思,比世间任何一门武功都要复杂,怎么猜也猜不着。”
一凡郡主神情凄婉,道:“师父,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只是没有机会。”
洛影寒道:“你问吧。”
一凡郡主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身边没有宫姑娘,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俏脸红成了五月石榴。
洛影寒一听,心中骚乱起来,他知道,在礼法森严的时代,普通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敢问这样的问题。
洛影寒对她好生敬佩,穿越过来之后,他发现,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女子,都将沦为时代的牺牲品。
明明是花儿一样的佳人,被礼法所害,被三纲五常所困,最终都将慢慢地枯萎。这是绝大多数女子的命运。
这个时代,男权至上,女子只能依附男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
像一凡郡主,想自己主宰命运,追求爱情,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洛影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凡郡主的美眸里,柔波荡漾。
洛影寒道:“这种事情,没有假如的。”
一凡郡主笑道:“我懂了。师父。”
洛影寒见她笑得十分勉强,心里也有些伤感。
龙庭轩是个好地方,远离尘嚣,环境幽美,刚才他留意了一下,这里位于某座山的山腹。
一凡郡主道:“我这次来到中州,其实是……”
她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洛影寒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吧。”
一凡郡主两眼一涩,两道清泪,自白净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她道:“父王给我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镇远侯的公子,镇远侯战功赫赫,征龙羌、战楚戎,大战十余场,小战不下数十,皇祖父在位的时候,封他为‘镇远侯’,世袭罔替……”
洛影寒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喜欢他么?”
一凡郡主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俊是丑,是胖是瘦……哪里来的喜欢?”
洛影寒心想:“这……这叫什么事啊?”
一凡郡主一旦开了口,心中的感情,再也难以抑制,如决堤之水,汹涌倾泄!
一凡郡主道:“见都没见过一面,凭什么要我嫁给镇远侯的公子!父王口口声声说爱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依着我,可是这一回,非要我嫁给他不可!还说镇远侯的公子,文韬武略,样样过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洛影寒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绝大多数都会嫁给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第一次见面,往往是洞房花烛的时候,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
就算贵为公主、郡主,也不定能够幸免。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空有一身武功,却也帮不了她什么。
一凡郡主道:“早知道这样……当初你就不应该救我,让我死在东山的悬崖下,一了百了。”
洛影寒心里堵得慌,他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楚王这么做,看中的绝对不是镇远侯公子的人品,什么“一表人材”,全都是虚的,他看中的是……镇远侯所掌的那数十万大军。
如果他真的举起反旗,要谋夺天下的话,镇远侯这数十万大军,有可能收为己用。
又或者,镇远侯和楚王,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早在岳州城的时候,洛影寒就听说过了,岳州镇远侯的大名,只是他跟福王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激烈了,无暇分身,顾及这个镇远侯。
本来以为,自己离开了岳州城,就不可能再跟这个镇远侯有什么交集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让他听到了“镇远侯”这三个字。
一凡郡主抬起泪眼,道:“师父,你带我走吧。”
洛影寒道:“走?去哪里?”
一凡郡主道:“嗯,不管刀山火海,我都随你去,只要别让我嫁给那个镇远侯的公子。”
洛影寒心想:“我已经有了竹妹,怎么可以带着你?”
前面李开心一路跟随,洛影寒心中就有些不愉快,要是带着一个郡主……
洛影寒看着她,没有说话,等于是拒绝了。
一凡郡主心如死灰,眼泪横流,投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她埋首在他的怀里,放肆着自己的情绪,越抱越紧。
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脸上被泪水打湿……
洛影寒没有推开她,这大概就是她的命运吧,生在王侯之家,享别人不能享的荣华,就要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凡郡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不应该跟洛影寒这样亲密,离开他的怀抱,擦干眼泪,整理着自己的情绪,道:“谢谢你,师父,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
她说的是事实,洛影寒不喜欢“命运”这些沉重的词汇,好像天然带有泰山压顶的属性,叫人反抗不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他呢?
好端端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样反抗不来,只能默默地承受。
一凡郡主道:“我哭过了,心里好受很多,师父,我叫人送你出去吧。”
洛影寒帮不了她,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他能说什么呢?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管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