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回到住处,向雪又给秦宇上了一课,关于魂魄承载力方面。
“修行到了今日,便是我不说你也该明白,魂魄是生灵的根本,相比肉身贵重无数。当力量提升到一定程度,感受天地龙门的存在,就需要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以此叩开大门成就神境。”
“就好比,将魂魄视为地基,神道之路便是上面的殿宇,只有根基足够坚固、足够大,才能将殿宇修建的结实、漂亮。当然,这个比喻严格来说,不算特别的恰当,你暂时这么理解就好。”
“无论你归纳出来的,哪一种神道之路,归根究底都要建立在,自身魂魄之上。按说以你的魂魄强度,同时支撑三条以上神道之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很显然,这里面有些我不知道的情况存在。”
向雪眼眸亮晶晶看着秦宇,“如果你愿意开诚布公的,将自己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我是不介意耐心听听,帮你出谋划策的。”
秦宇皱着眉头不说话,开诚布公什么的,别说面对向雪,对任何人都是不可能。他身上秘密太多,多到有的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随便暴露出去一两个,都是要命的事情。
向雪说的应该是对的,问题出在他的魂魄承载力上,至于原因……秦宇首先想到了小蓝灯,它的存在直至今日,在秦宇看来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另外一个,秦宇想到了魂魄空间中,东升西落的日月力场,尽管如今还没能完全明白它的作用,但日月力场的强大毋庸置疑。
抬手揉了揉眉心,秦宇吐出口气,不理会向雪期待的眼神,直接道:“你有什么办法?”
向雪撇撇嘴,“办法有很多种,但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就只能给你最难的那个建议。”她伸出手来,五指并齐掌心向上,“就好比,这手掌便是你的魂魄,现在它太小了,不够你在上面开辟神道之路,但只要这样……”
说着她五指分开,“魂魄强大了,承载力自然提升,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但别说我没提醒你,强化魂魄的宝物,无论在哪个境界,都是无比珍贵的宝物。更别说,你已到了感受天地龙门的层次,想提升魂魄强度,难的不是一点半点。”
秦宇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向雪扭头看看秦宇,又看看秦宇,有些不解的眨眼,想了一会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迎着她的眼神,秦宇笑了笑,“嗯。”
他点头承认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个时候,秦宇已经想到了,寻找强大魂魄宝物的办法。
……
川水城,就是秦宇几人目前居住的,规模不大勉强算是有,半个高手的人族城池。
唯一的这半个高手,是个糟老头子,整日穿着破烂衣服,拖着一条断腿靠在路边,活脱脱就是一悲惨乞讨者。有人给吃的就吃口,被无视了便蜷缩成一团,晒着太阳睡懒觉。
糟老头在城里呆了不少年,他这人懒得很,基本没离开过这条街,不少长街的住户,早就已经认得他。
听说一些年前,有富户人家看他可怜,准备帮他治一治断腿,再给他个活命的营生,却被糟老头一口回绝,摇着头说现在的生活,他已经非常满意,不想做什么改变。
现在提起来,认识糟老头的人都忍不住撇嘴,骂他一句活该,如今这悲惨的境地都是自找的。
糟老头对这些风言风语,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每天该怎么过怎么过,倒也算快活。
这一日天下小雨,阴沉天色伴着阵风,还有几分刺人寒意,街上行人匆匆,大都不愿在这个天气呆在外面。
糟老头惬意的躺在一块石头上,任凭雨水细细密密冲刷着自己,带走身上的污垢,浑水流淌在下,将地面积聚的水洼染黑。
几辆马车远远停下,先后下来几人走来,长街上的行人,及左右建筑窗户后面,不少人脸色微变,纷纷露出敬畏之意。
这几人看似走在街上,脚下与地面却隔着一线,根本不会被打湿靴子,头顶落下来的细密雨线,像是撞上无形屏障,纷纷向周边散开滑落。
“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您还在这个地方。”为首一名须发微白老者微笑开口,语态间透出一丝恭谨。
身后几个年轻人脸色微变,皱眉看着糟老头,可不论他们怎么看,眼前都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因为常年不经梳洗,如今被雨水这么一浇,身上隐隐散发的味道,的确有些刺鼻。
其中两个女孩子,已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眼神里露出厌恶。
糟老头眼睛睁开一条缝,脸上挤满了褶子,上下看了老者一眼,“你谁啊?没事就走,别打搅老子洗澡!”
这下子,几个态度沉稳的年轻男子,脸色也忍不住变了,看他的眼神浮现不善。
须发微白老者抬手,阻止身后弟子,笑容不变道:“老先生每日观察形形**众生,记不住我也是正常的,四十年前在这个地方,我曾开口向您问了一个问题。”
他略微停顿,眼神露出追忆,“当时您的回答,我是不太明白的,还以为是自己发了疯,居然会相信……您的话。但后来我才知道,您给我的回答,是真正的金玉良言,让我有了今日成就。”
老者拱手行礼,“今日冒昧前来,一是为当年解惑之恩对您说声谢谢,二是希望邀请您,跟我一起离开。我已获得许可,将修建一座新的学庵,如果老先生愿意的话,您就是这座学庵一半的主人。”
这一下,老者身后的弟子们,是真的震惊了,瞪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能够获得认可,拥有修建学庵的资格,只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老师拥有的实力。
即便数日之前,面对接见他们一行的鹏程之主,那位方圆数十万里疆域内,真正意义上主人的时候,老师也不曾有这般恭敬的态度……这老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老师如此!
此刻,雨比之前大了一些,雨滴密密麻麻的连成长线,毫不留情击打在糟老头脸上,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认真的打量眼前说话之人。
过了一会,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糟老头闭眼开始赶人,“我不记得跟你说过话,就算真说过,也早忘了是什么,你们赶紧走,别影响我的心情。”
须发微白老者略一迟疑,口中轻叹,“我不知老先生有何顾忌,但白某诚邀之心不变,日后您若改了初衷,可向人打听白从月这个名字,在下修建的学庵会一直为您敞开大门。”
糟老头这次话都懒得说,对着几人摆手。
“老师,既然老先生不愿屈就,我们就告辞吧。”身后,一名年轻弟子恭敬开口。
没等白从月开口,身后雨幕中,响起平静声音,“是啊,你们早就应该走了,何必在这里,不断触及让人伤心的事情。”
躺在石头上淋雨的糟老头,眼皮重重跳了几下,虽未睁开胸膛起伏幅度,却比之前大了许多。
一行人转身,就看到雨幕之中,站着一名黑袍人,他整个人似与漫天大雨融为一体,雨滴自头顶落下,穿过他的身体,然后坠在地面,融入汇聚的水流里。
气息感应,此人似乎并不算强,却云山雾罩模糊不清,他明明就站在这里,但又像是隔了无尽漫长的距离。
甚至于,根本没人察觉到,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
白从月微微皱眉,拱手道:“这位先生何出此言?”
他看虽不到黑袍下的身影,可对方充斥岁月沧桑的气息,足够称得上这个称呼。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白从月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就像是一道幻影,模糊不可触摸。
乍看脆弱如镜面,一根手指便可碾碎,仔细感应却又能,感受到一丝威胁。
一丝……致命的威胁!
没错,就是致命。
这个形容在白从月看来,一点不算过分。
原本这只是一句打开局面的询问,他并不认为对方真的会回答,可事情再度出乎意料。
黑袍人淡淡道:“这个小家伙当年,应该是犯了一些错吧,被人囚禁在这个地方,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不能走。”
唰——
躺在石头上面,对白从月一行态度恶劣的糟老头,翻身下来跪在地面,“晚辈班步,求前辈仁慈解救!”
嘭——
嘭——
叩首时水花四溅,地面石板裂开,殷红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混合着雨水很快染红一片。
污秽、肮脏的长发,混合着鲜血、雨水,紧紧贴在脸上,让他更多了几分狼狈。
缝隙里露出的班步双目,紧张盯住秦宇,生怕他会转身离开。
已经多少年了,这是班步第一次遇到,一眼就看破他窘迫境况的存在,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自己还要等多少年……又或者说,班步不敢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少年。
嘭——
嘭——
磕头声不绝于耳,鲜血越流越多,黑袍人站在那里,保持着最初的平静淡漠,似未看到眼前这一切。
空气陡然沉重,似有无形大山降临,压在所有人头顶,让他们下意识低头,喘息都变得谨慎且艰难。
白从月犹豫再三,“这位先生……”
接下来的话,被黑袍下一道眼神打断,白从月背心一凉,竟有种整个人都被看透的感觉,胸腹以下,因突破神境留下隐患之处,泛出丝丝酸麻来。
好在这眼神,只在他身上扫过一撇,就落到班步身上,黑袍下苍老声音响起,“若非老夫与你先辈有故,且这些年来,你已承受了足够的惩罚,你认为老夫会出现在这里吗?”
班步猛地呆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浊泪滚滚,他一下趴在地面声音悲切,“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先生救我……救救我!”
“老夫出手从不空手而归,你且记好了……此处城外有一山,日月阴阳不可侵,你脱困之后寻一提升魂魄宝物送来。”
“晚辈遵命!”
雨中黑袍抬手一指点出,再没有别的举动,但此处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
转身一步退后,黑袍融入漫天雨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如他来时一样,不同处在于即便眼睁睁看着,他们也不知道,黑袍人是怎样离开的。
跪在地面的班步,恭恭敬敬向黑袍离开方向磕头行礼,他从地面上缓缓站起,整个人就像是一把,震碎脱落了表面斑驳锈迹的长剑,释放出让人心悸的强大气息。
轰——
整座川水城上方,遮天雨幕瞬间消失,厚密黑云随之散去,露出一颗红彤彤的大日。
炽烈、璀璨阳光洒落下来,照耀到班步身上,他腰背挺直体内不断传出“嘭”“嘭”闷响,整个人快速变得年轻,尘封已久的力量,于此刻彻底回归。
“白道友,你之前的提议,待班某完成前辈的吩咐后,自会前去寻你,告辞了。”
班步一步迈出,惊天轰鸣骤然响起,浩荡天地之力汇聚而来,在他脚下凝聚成剑。
剑鸣响起,剑鸣落下,班步消失在天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