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胡说八道些什么?”看守表情微变,没有再打老池:“三哥让你醒了跟他说声,我也是公事公办!给我等着!”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池谄笑消失,一秒变脸,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看守打爽了以后就会去通知三哥,这点皮外伤他完全能忍,本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更不必让支队掏钱。
但巡查了地牢一圈后,他隐约觉得这团伙非比寻常,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有必要加快进度,用钱拉拢一批歹徒,尽快从受害人,转变为他们的一员。
在水牢里又待了一阵,看守就回来了,裤口袋上还挂了个对讲机。
另俩看守也往这边走,其中一人调侃道:“怎么,你刚刚不是说要拿他撒撒火?打两鞭就没劲了?”
站门口的看守敷衍道:“今天没状态。”
他没说钱的事,老池猜他想独吞,不想跟搭档分享好处。
好事,贪得无厌的人更容易利用。
但话音刚落,他便再次扬起鞭子对老池狠狠抽去。
老池低头护住脸,咬牙切齿,他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紧跟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鞭子抽得声势浩大,破空声比之前还响,可好像并不怎么疼?
连血痕都很浅很浅……
“他在做戏!”困境压榨出了老池的潜能,智商直线上升:“他想独吞好处,所以怕被看守看出破绽,又怕我被打急眼了说出给钱的事……力道拿捏的这么好,可见经验丰富,没少干这种事!”
老池有些牙疼,阎王索命,小鬼难缠,他一时也不知是福是祸了,配合着连连惨叫哀嚎。
另外两人站在边上看戏,以此为乐,有说有笑。
脚步声再次响起,打人的看守顺势收了鞭,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笑呵呵的打招呼:“哟,来了?三哥怎么说?放他一马还是干脆打死?”
来的人是先前驾着老池下来的打手之一,他斜老池一眼:“算他命大,三哥今儿心情不错,只打算小惩大诫。把他捞上去吧!”
“嚯,那这孙子运气是真的不错……关进来没两个钟就被放出去,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池本就觉得自己只是因为背不出话术就被关水牢有点不对劲儿,看守这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看守便下了水,摸到老池旁边给他松绑,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该说的话别乱说,机灵点儿,别再得罪了三哥,我抽空找你!”
老池不敢回话,几个手电打在他脸上,他一开口就会被看到,只闷闷的嗯了声。
松绑完,打手居高临下地说:“自己上来!”
老池踉踉跄跄的往前摸索,不小心跌了一跤,在水里扑棱挣扎半天才重新爬起来,又狼狈又滑稽,那帮畜牲哈哈大笑。
“艰难”的爬上岸,老池抱着臂膀,浑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跟在打手身后。
出了地牢,他被打手带到一个小房间,见到了三哥。
“知道错了?”三哥斜睨着他:“好话不肯听,非要受点罪,你们种花兔就是贱骨头!”
一句话就激发出了老池的火气,他却只能憨憨的笑着:“三哥,我一定好好干活,再给我个机会。”
说着,他眼睛斜看向房间里俩打手,又对三哥露出谄媚的笑。
三哥会意:“好说,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很好讲话,最讲道理。”
老池往前走了一步:“嘿嘿,三哥……”
“莫挨老子!”三哥嫌弃的叫停:“臭烘烘的,去洗一下,换身衣服出来见我。”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老池点头哈腰,被打手带到“浴室”,丢给他一个盆一块肥皂。
说是浴室,其实就是装了一排排水管的大通间,墙上地上满是水垢腌臜,看得人下不去脚。
而且没有热水,再过两个月到了冬天肯定很难挨。
老池知道自己洗澡的时间不多,赶紧接了盆水对着自己当头淋下,然后直接站在水柱下面快速冲洗。
尤其是伤口,他咬着牙把浑身各处的伤都好好冲洗了下,背上就没有法了,只能草草清理,对着水柱猛冲。
消毒条件有限,会不会感染只能听天由命。
“三哥应该get到了我的意思,等拉拢到他后弄点便宜的消毒药和酒精大概没问题……要不要顺便把那个主管也拉拢了?
“算了,步子暂时别迈太大,第一步先把三哥搞定,不说让他把我当成自己人,至少也得是顺眼的‘狗腿子’才行……他妈的,给老子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正筹划着下一步的打算,外边打手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洗好了没有?搞快点!”
“马上,马上!”
老池又猛地冲洗一遍身上,草草擦干水分,光溜溜地走出来。
打手丢给他一套新的“工作服”说:“穿上,从你工资里扣!晚上自己把旧衣服洗干净!”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
穿好衣服,对方又把他领到小黑屋里,没有再让他背东西,几分钟过去,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三哥,他一个人。
老池露出惊恐的表情,忙站起身把手藏在身后:“三哥,我……”
三哥笑眯眯的问:“家里情况怎么样?”
“啊?”
“问你就答。”
老池巴巴的说:“不是太好,爸妈都在乡下种地,我自己在山江混,蹲完号子出来晃荡了两三个月,屁钱没挣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很穷?”三哥的眼神危险起来。
老池忙说道:“乡下有套房,再跟亲戚借一点,三十万应该能拿出来。”
“三十五,你凑得出三十五万。”三哥表情这才又舒缓了些,摇晃着翘起来的二郎腿说:“让你爸咬定只能拿三十……不,二十八……二十六万赎你,剩下的九万块钱打我卡上,懂?”
老池苦着脸:“三十五万怕是……”
“拿不出来就去卖肾,或者用你的肾补上差价。提醒你一下,我们这没麻药,最多打晕你。”
老池脸都绿了,忙不迭点头,接着又迟疑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三哥渐渐没耐性了:“你当我是在跟你商量?一分钱都不能少,肾不够再把肝割掉点。”
老池斟酌片刻,把收买看守的事说了。
三哥直乐:“你是真憨。”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老池懂了,看守联系他的时候早就说了这事儿,所以他才直接开口要钱,要得九万里应该就有那看守的一份。
三哥直接把老池的手机丢还给他:“打电话吧,随便你怎么说,但三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我等下给你两个账号,二十六万打在第一个账户上边,九万打第二个账户,懂?”
老池苦着脸开机,打开微信,给备注名为“老汉”的微信号发送视频电话邀请。
号码很快接通,屏幕框里露出一张饱含风尘,满是沟壑的脸。
特效化妆过后的王支队。
屏幕里,王支队蔓延怒容的问:“龟孙儿!又死哪里野了,电话也不接!你妈她生病进了……”
“爸,”老池满脸苦涩的说:“我被绑架了。”
“什……什么?”王支队错愕交加,跟着脸上的火气又重了几分:“老子铲你一耳屎!又换着法骗家里钱?没有!钱早他妈被花完了!”
“爸,不是骗你,我真的被绑架……”
“滚你麻买劈!胎神!你告诉劫匪直接撕票,老子不可能掏一分钱!”
三哥走了过来:“池宗悟,你爸不信你说的话啊。”
看着他手上的电棍,老池心里咯噔一声。
三哥戴上了头套,抢过手机跟王支队打招呼:“叔叔好啊,初次见面,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他一脚踹翻老池,电棒戳在老池的肩窝上,劈啪作响。
老池被电的连连惨叫,连翻白眼,浑身都抽搐起来,半晌才缓过劲,打着滚求饶说:“别电,别电啊!爸,救我!”
“池宗悟!”王支队急了,忙说:“等等,等一下!”
三哥果然停手,又从口袋里摸出把匕首,嘀嘀咕咕地说:“不太行啊,总感觉你还是会觉得我们是演的……不如这样子,我削他一根指头,托人带回国内寄给你?”
王支队目眦欲裂:“别!千万别!有事好商量,你要多少钱?”
三哥龇牙笑:“自己问你的好儿子呐。”
老池抽着凉气说:“三十五万……”
“什么?”王支队瞪大眼,喃喃道:“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没钱就卖房子。”三哥接话:“我给你五天时间筹款,到时候如果没看到钱,我就让你看到你儿子的手。
“还有,你最好别报警,当然报警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在国外,他们管不到这边,但我会很不爽,我不爽了,你儿子就有得受了。”
王支队扮演的老父亲看起来很绝望,不停的喃喃:“五天时间……三十五万……怎么办……五天……”
三哥接着说:“我给你个账户,你先打九万块钱过来,谁都不准说,懂了吗?”
“什么意思?”
“让你儿子给你解释。我只说一句,听我的话,你儿子完完整整,如果敢给我搞动作,你就直接办丧事吧。”
说着他把手机又丢回给了老池。
老池手忙脚乱的接过。
屏幕那头,王支队微微皱眉。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歹徒想当中间商赚差价可以理解,计划里也有利用他们贪婪的本性,以“差价”的形式拉拢他们的一环,但三哥的表现,和他们认识中的歹徒好像有点偏差。
王支队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配合老池演戏,并再三暗示老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放弃任务逃出来。
商定好各种细节后,老池挂断了视频,很自觉的把手机还给三哥。
三哥把玩着这台千元机,问:“密码是多少?”
老池老老实实说了,三哥便解了锁,一边翻他各个app,一边说:“行,你先回吧,啃俩馒头,之后会有人带你上机打电话。只要你今天能开张,我准你晚上吃顿肉。”
“谢谢三哥……”
老池被领回了他的宿舍。
这是间丧心病狂的三十六人间——深九米宽四米的狭小房间里,呈三列四排摆了十二张像火车硬卧似的上中下三层床,每列床铺首尾相连,单床长有两米,宽只一米,每张床睡一个人。
三列床铺之间,留着宽半米左右的过道,最深处留了个4米x1米规格的厕所,装了他妈八个蹲坑。
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汗臭、霉潮、尿骚等种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形成的,堪比生化武器,呛得老池反酸水。
就是两百年前那群被视作牲口的巧克力奴,条件之恶劣恐怕也不过如此。
打手指着一张位于中层的床铺:“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记好了。”
看着床铺上发黄的垫单被套,老池内心满是嫌弃,面上却还是只能露出谄媚的笑,连连点头。qqxsnew
丢给他两个馒头一瓶水,还有一个小小的军用医疗包,打手喊一声搞快点就出去了,似乎也受不了里面的环境。
老池打开医疗包,发现里边装着碘伏和消炎药。
他一口咬掉半个馒头,拿起碘伏把伤口仔仔细细清理过几遍,拿起消炎药看了半天。
药是注射剂,还没有拆封,看批号等信息还是国产的。
犹豫片刻,他一咬牙,把针扎进肩窝,整管药都推了进去。
他担心被替换成了独品,但想到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啥价值,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控制他。
打完消炎药,他往嘴里灌口水,锤了锤胸膛。
他们送的馒头颗粒很粗,太干太噎了。
飞速吃完饭,感觉饥饿感略有好转,老池这才觉得好了一点,他等了会儿,身体没有特别的不适之处,便知消炎药没问题,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接下来就等上机了,找机会按晓渝教我的办法把我背下来的几十个号码导入库中打乱顺序,然后光明正大的打电话给王支队,配合我诈骗。”
真让老池打电话诈骗无辜的老百姓,他是不愿意的,他宁愿一直不开张多挨几顿打。
支队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策划,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号码库,让老池死背了下来,好配合老池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