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玄帝继位后,颁发的第一条就是科举制度,只许前二十名各项成绩优异的学子进太和殿考试,为殿试。
其余学子则在太和殿外考试,为殿外试。
前二十名的卷子不用经过弥封、收掌、由皇帝当场审阅。
所以萧仁杰以二十五岁的年龄进入殿试,却只考了个三甲同进士,鬼都不信,却奇怪的是,当时没有一人质疑此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南辰熙冷笑道:“萧仁杰是玄光二十三年春季二月进宫殿试的,而当时正在监考的顺玄帝突发疾病,没来得及当场审阅试卷,是等他有所好转后才审阅的!”
当年九岁的他曾听父亲说过,顺玄帝在殿试那天突然晕倒,当时由襄王、太傅、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四人参与监试。
皇上皱眉一想,“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那年父皇在太和殿监考的时候突然晕厥,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南辰熙说道:“你不知很正常,你当年与我同龄,我们还够不着朝廷大事!”
皇上那时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也才九岁,连皇帝的边都极少沾,更别提科举那些大事。
他是事后第四年才认识南辰熙的,然后被相国经常在顺玄帝面前提点,才得到重视。
当时的顺玄帝身体已经时好时坏的。
到第五年头上,南辰熙考中双科状元,顺玄帝钦点他入翰林后,没过几天就驾崩了。
然后凌孝帝继位,为了讨好相国,封南辰熙为太子少师调离翰林院。
皇上了然于心的点着脑袋:“那偷梁换柱之人就在那几位里面了!”
南辰熙没有反驳,但他说道:“当年参与监考的四人里面,襄王和右都御史在孝凌帝继位后就被杀了!”
“那必定是他们所为!”
皇上一口咬定。
又说道:“襄王一直觊觎太子之位,而右都御史一直暗中辅佐他,他们若偷梁换柱想将新科状元换成自己的人很简单!”
南辰熙不置可否,因为他还不能断定是不是襄王和右都御史所为!
按理说,太傅和左都御史都是他父亲的莫逆之交,又是肱骨老臣,为人正直,他不该怀疑,可他……
皇上见他闷着不说话,心急问他,“你派墨染去京外查,你在京都这边就没查当年一事吗?”
南辰熙还真没查。
他默了默,说道:“此事牵连甚广,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而且这事只是我的一个设想,只有等墨染带回证据,证明萧仁杰此人确实才华横溢才能翻案,不然他们会提前从中作梗!”
他们?从中作梗?
皇上震惊了!
直接问出口:“你不会还怀疑太傅和左都御史吧?”
南辰熙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这在皇上看来就是了,他神色变得无比凝重,是啊!
当年参与监考的四人都应该有嫌疑,不能保证此事与他二人无关!
也正因为如此,他面露难色的问南辰熙,“如果真是他们其中一人,或是两人都参与了,那怎么办?他们都是朝廷的顶梁柱,又真心效忠我,我能为了……”
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他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萧仁杰而处置他的两位心腹大臣吗?
但他心里又很矛盾,可如果铁证如山而不处置,那他这个皇位将坐的终身不安!
南辰熙懂他的意思,他面临的问题与他大差不差,那两位都是他父亲的好友,对他也是礼贤下士,又是朝廷的顶梁柱之一。
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动他们!
但是吧……
明人不说暗话。
要不是为了萧软清,他一定不会管理此事,反正是前前朝的事,他完全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但他爱慕萧软清,那萧仁杰就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他怎能袖手旁观?
南辰熙坦言道:“若真是他二人所为,那就必须要他们给萧仁杰一个交代,至于如何处置,就容后再议吧!”
话音一落,皇上张大嘴巴发愣,愣了好一会儿才闭上嘴巴,而后点了点头!
他只听南辰熙的,他说啥都是对的,功是功过是过,如果真是他二人,必须处置!
因为此事有朝一日若被传了出去,那将寒了无数学子们的心!
孰轻孰重,他心里有了定夺,那心里的矛盾也就不再是矛盾!
他转而说道:“那他们若是毁了萧仁杰当年乡试和会试的卷子呢?”
“毁了也没关系,我只要人证和萧仁杰当年所做的一些文章就可以重新调查此事!”
他其实可以直接调查,但他毕竟对萧仁杰此人不熟,是不是如他所想,还有待鉴定!
他愿意为萧软清暗中调查此事,但在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前,他不能意气用事,京都这边目前动都不能动。
因为,一,如果他立刻从京都这边着手调查此事,必会打草惊蛇,会给墨染暗中调查取证带来很多阻碍。
二,没有证据就凭一己猜测就去质疑当朝太傅和左都御史,那可不是小事,即便他再权势滔天,也不免被天下人非议!
而一旦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他背道而驰,那不仅离了太傅和左都御史的心,也是打他自己的脸,更是将萧仁杰推上风口浪尖任人指点。
他还能在翰林院混的下去吗?
那萧软清知道了必厌他入骨!
“那你打算何时举荐萧仁杰,等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吗?”皇上问他。
“不!”
南辰熙否定道:“我本来打算十日后在行此事,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就定在六日后,我将计划先告诉你!”
“嗯!你说!”
“如若直接举荐他,会引起别人质疑,我打算让翰林院五品以下官员再来一次殿试!
以翰林院不宜用外官为由,给他们五品以下的所有官员一次脱颖而出的机会……”
说到这里,南辰熙笑的深晦,“协同圣上监考之人定为康王、太傅、左都御史还有我!”
“你是想在暗中观察他们二人?”皇上一下就猜到他的用意。
南辰熙点了头,“嗯!不止是观察他们,也是对萧仁杰进行一次初步的判断,如果他能一举夺魁,其秘密不言而喻,提拔他为从五品侍讲,满朝文武也无话可说!”
“嗯!”皇上认同。
“若他不能脱颖而出,那我的调查计划就暗中取消,这样也不会寒了太傅和左都御史的心,更不会置萧仁杰于流言蜚语中!”
“行!”皇上笑了,“你这办法甚好!如果他二人没有可疑之处,萧仁杰也确实有冤,那我们可以提前在京都调查此事!”
“嗯!”
南辰熙眯起眸子,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但愿不是他们!”
他说这句话,是相信自己心底的判断,萧仁杰必定有莫大的冤屈,但没证据前,他要保守行事!
皇上也是这么认为,“我更希望不是他们!”
此时,两人都抿唇沉默了下来……
然后。
“考题是什么?”皇上突然问。
“论英武帝王!”
皇上:……
“这也太难了点吧?”
谁敢真言论皇上?
“难吗?不觉得!”南辰熙不以为意。
这是他十岁的时候随父亲面圣,顺玄帝在御书房里私下考他的话题。
皇上有点心塞,这么敏感性的考题,东月国历代都从未出现过啊!
他不由得默默给所有参与这次殿试的翰林院官员上了一炷香!
然后甩口就是一句,“你不会提前把我的喜好透露给萧仁杰吧?”
“怎么可能?我跟他非亲非故,干嘛透露给他?”南辰熙回的一本正经。
他确实不会透露,因为无论萧仁杰是否真有大才,他也护定了,即便不能做侍讲,他也会凭这次的成绩排名将萧仁杰重新认命。
皇上点了点头,相信他!
“那这事我回去后还要宣相国和太傅他们商议一下,不能到那天突然行事!”
南辰熙点点头,“那是自然,到时我与你一起!”
他要暗中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
“好!”
“那你回去吧,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南辰熙起身朝桌案边走去,他要在一周内将手里的大事都处理完。
“回去?”
这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晚饭时间了。
皇上嘴巴一撅,“我不走,我要吃了饭再回去!”
说完,御靴一脱,歪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