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东沉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以及天色已经晚了。
刚下车,便就的看见有人在车站里等着了,王青一下车便同那人嗑唠,说的是他们这个地方的家乡话,语速快、语调也奇怪,所以朔月他们根本听不懂王青在和那人说什么话,但从王青的脸色和说话的神态来推测,两人之间说的应该是客套寒暄的话。
他们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王青也和那人说完了。经过王青介绍,朔月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一趟王青走脚的事主,也就是走丢女尸赵小燕的父亲。赵小燕的父亲大概五六十岁年纪了,身材瘦小粗糙。
在来时的路上,王青还担心弄丢了别人的女儿会令找家人一见面就找他发火算账,但没想到的是比起发火算账,赵老汉对这件事感到更加焦虑和恐慌,一看见王青就跟溺水了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扒上来就不放了。那阵势就像是在说:事儿是你捅出来的,你得想法子把这事情给解决了啊!
“王叔。”朔月把行李都卸下来后,看见王青被那赵老汉整得老尴尬了,于是便站在王青的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这一声暂时解除了王青的围。
他回头看了朔月一眼,就跟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挤出一个笑容来:“小娃娃,东西都拿好了?我们这就要去住的地方了。”
“嗯。”朔月点了点头,“但是王叔,我们这么多人,有地方够我们这些人落脚吗?”
“够、够的!”朔月话音刚落,那赵老汉就着急地开了口,生怕朔月他们这些人会不跟他走似的。
朔月担忧地问:“真的吗?我们……”她指指身后是那两只(忽略掉自己脑门上趴着的黑猫):“我们……这么多人哟!”
赵老汉这才看见她身后还站着一胖一瘦两个汉子,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这就不好说了。
“大叔,如果你们家有鸡圈猪圈什么的,也够他们睡了。”朔月想也不想就说道。
赵老汉尴尬地笑:“那能够让贵客睡在那种地方呀?你们跟我走吧,到了地方,自然能够给你们安排个地方睡觉的!”
他们这就跟着赵老汉走,赵老汉是自己开了一部拉货的电动小三轮车来的,正好能拉这一车子人来。
这个东沉镇已经是湖南省内了,也就是王青的家乡,但他的家却是住在东沉镇的邻县里。赶尸匠就是这样的,一有活儿就得到处跑。在上个月初的时候,便有人到他家里面来,求他走一趟脚,他嫌这天气热,怕这尸身在半路上便就腐烂了,这样就不好向人家交代。但最后还是耐不住别人的软磨硬泡,便应下这些活儿——这些都是前话了。
那会儿,他就是一个走脚的,一般别人给他的活儿都是的现成的,前事都已经处置好的,只要他准备好东西,用苗药处理一下尸体的防腐问题,便随时就能上路了。
但这一次,他接下别人的活儿后,却被别人请上了车,那车带着他从邻县开到东沉镇,也就是到了赵老汉的家门口。
那引路人把他请进了赵老汉的家中,只见赵老汉家里有间单间,里面停放着一具棺材,但是房间却没有布置成灵堂的样子。
王青很吃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人死了却不弄灵堂呢?”
那引路人便说:“青爷,你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姑娘今年3月份死的,现在这都5月份,死了有两个月了。她死的时候,这赵家人把后事都办得妥妥帖帖的了,所以现在当然不会再重新办过一回了。”
王青吃惊地问:“办了后事还不下葬呀?”
“这是重新出土了!”
这让王青说什么好呢?这别人家的姑娘,你想埋就埋,想挖就挖,别人家没意见,那他这个外人自然就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但是他心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儿不满的,因为在之前,这引路人什么情况都不同他讲清楚,他以为这次走脚就和以前走脚一样,都是把客死他乡的亡者平平稳稳送回到“他们”的老家去。
可,到了东沉镇,到了老赵家,他看老赵一家子的样子,显然就是这片地方的原住民呀,那他们的女儿赵小燕也肯定是东沉镇的原住民啊——这不奇怪吗?原住民都已经下葬两个月多了,还要挖出来,往外地赶?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问:“这好端端的姑娘家,让她留在老家里长眠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往外地赶呢?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能走趟脚!”
那引路人本来想要敷衍他几句话的,最后见王青牛脾气上来了,瞒不住了,这才把实话告诉了王青(但后来王青才知道那引路人说的话是半真半假,有一半实情并未全盘托出),说外地有一户陈家,和这里的赵家有点亲戚关系,这陈家死了儿子,赵家死了女儿,而且都是生前没结婚就死去的,两家人担心儿女在地下过得寂寞,于是就有意让双方死去的双方儿女结个伴,这样走在黄泉路上就不会孤单了!
当然场面话说得是这般漂亮,一问到钱的事情就露陷了,这东沉镇赵家只是一户农户,家境也就是勉强温饱而已,陈家在今年4月份的时候就派人找上门来,指定要赵家的这个死去的女儿去结阴亲,赵家当然不肯,但是陈家给了三万元人民币给赵家做礼金,赵家这时候惦记着小儿子要娶老婆了,急需用钱,权衡再三,就把这个死去的女儿挖出来了,决定攀上陈家的这门婚事。
知晓了来龙去脉,王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该怎么做的才对!
他总觉得结阴亲一个结不好就要有麻烦事发生、是有损阴德的,但是这是别人家的事啊,你一个外人不好插口说一句话呀!
价格已经谈妥,万事俱备只欠他走脚这一趟了,到了这一步还想反悔就不太好了。
“走一趟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一般送的都是刚死的亡者,现在你弄来一具死了2个月多的尸体给我赶,我怎么走呀?尸体过了2个月早就坏掉了,哪儿能上路呢?”王青已经开始想办法婉拒这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