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没事儿。”扁栀轻声说,说的时候,嗓音有点抖。
周岁淮火气都冒起来了!
“行!”
“没事儿!”最好是!
周岁淮不听掰扯了,直接起身,起身的时候带动身后的椅子,哗啦响了挺大一声,扁栀听的心颤了一下。
周岁淮的口吻很重,也沉,抬步就要走,是真的被气到了。
扁栀急忙拉住蒙头要走的人,勾着人的手,软软的,因为心急眼圈都红了,“手,真的没事。”
周岁淮冷着眼看她,不回答,但是明显也是不听她说话了。
这鬼扯的话,谁要听谁听!
一副这种姿态出来,扁栀性子更软了,也真是怕他走,“你,你坐下。”
扁栀拉着他往回坐,周岁淮被拉着坐到了位置上,可一双眸子完全不避让,就端着一副,你今天不说清楚,这事儿没完的姿态。
扁栀抿了抿唇,她低着头,站在周岁淮的身边,一副犯错小孩的样子,低低的又说了一句:“真的没事儿,”
怕周岁淮在上火,她直接解开了睡衣的纽扣,拉着一般的衣服往前扯,盖住了整个身子,只露出一边的手臂来。
周岁淮抬眸。
视线在纤细的手臂上下扫过,很细致,一处都不曾放过,上头干干净净的,细嫩连毛细血管都瞧不见,不像是受伤过的样子。
周岁淮眉头蹙起来。
扁栀当着他的面,自动知觉的握了握拳头,“你看,手,真的没事儿。”
周岁淮眉头依旧不放松。
扁栀有些放不开的蜷了蜷手指,把宽大的衣服快速带上,系上了纽扣,整个过程有点匆忙,看的周岁淮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可一时之间找不出端倪。
扁栀也不可能让他找出端倪,七窍玲珑心的人,只要她不想,谁也发现不了。
大夫做事,是最滴水不漏的,即便眼睛在跟前盯着呢。
“手没事,”可周岁淮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哪里的事?”
“你别骗我,拿我当傻子玩?”
扁栀抿了抿唇,在周岁淮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距离有点近,纤细的腿碰上他的,膝盖顶着他的膝盖,姿势有点亲昵。
这太难得了。
扁栀不愿意破坏这气氛,声音软软的,也轻轻的,“没当你是傻子。”
她一向很有坐姿,现在也是,她温软的握着周岁淮的手,没舍得骗人,真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拉着周岁淮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这里,受伤了。”
周岁淮闻言,定定看着扁栀。
“我是医生,面对无能为力的患者,我会很难受,特别是身边的人,所以,有点应激反应,”在温和的空调房间里,扁栀的手指有些凉,说话的时候,带着恳切和真诚,“很久没有恢复过来,中间试过给病人看诊,效果——”
扁栀停顿了一下。
对于一个从前对任何病人都十拿九稳的中医大夫来说,现在摸不了脉,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脸色有点白,可没有停顿,依旧在继续,“效果有,可成效不如之前了,我有点难受,也挺挫败的,时间久了,每次有人找我看诊,我都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怕,我在努力了,但是这种状况不能心急。”
扁栀怕周岁淮担心,主动解释,“有在一点点好转。”
整一个过程,扁栀说的轻描淡写,可唇瓣依旧不可抑制的变得苍白,语调也微微的在发抖,很轻微,或者扁栀自己都没发现。
可在这不动声色中,周岁淮的后背却逐渐紧绷,他太知道扁栀是多么冷静自持的人。
她是专业的,因为是医生,因为接触过中西医,因为上过手术台,因为她所有为从医者这个行业做过的努力,让她早就成为了一个冷静且理性的从医者。
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一句:【因为救治身边的人无能为力,所以造成应急反应?】
反应大到,产生应急反应?
周岁淮心里有疑问,可他知道,不能再问了。
扁栀的浑身都绷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铺着一层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冷汗,戒备的像一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看的人不忍心。
语调发着抖,抓着他的手也很用力,一直在怕他走。
周岁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深问,而是说:“多久了?”
他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这句话问出后,扁栀松了口气,身上的紧绷感都消散了些,嘴角也能勉强勾起一抹微笑。
可这笑仓促又狼狈。
“啊,有点久了,一直在克服。”
周岁淮看着她,又问,“为什么不说?”
“信不过我?”
扁栀立马摇头,“不是,怎么会?”
周岁淮盯着她,在这个问题上,他要一个答案。
周岁淮的决心,扁栀感受到了。
她叹了口气。
“我……不敢。”
扁栀声音很轻,在空旷的房间里,语调低的听不见回音,扁栀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上次,如果不是在北美遇到你,我不敢回来。”
“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好,不敢见你,一方面也怕你不理我,怕你身边有了别人,怕打扰你的生活。”
都是怕。
当初走的时候没想过能回来,太决绝了,没给自己留后路。
“可不是还是回来了?”周岁淮说。
“对,”扁栀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不是忍不住么?我有点贪心,我想每天都见你,抱抱你,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就纵着自己再自私一点。”
“可也就这一点,再多不敢了。”
“你生气了,我可以哄你,可以一直往你跟前凑,反正,我能变得法的叫你高兴,但是我不能说受伤,我只要一说,感情里就会掺杂别的。”
“遗憾里裹了心疼,心疼里掺杂了不甘心,这些都会让一个人分不清楚,到底是爱,还是心疼,或者是同情,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想让这些去拉扯你的心。”
“我希望,你爱我,恨我,都纯粹一点,别因为同情我,对我生了吝惜,又因为我是孩子的母亲,就想着,就这样吧,就是我了。”
“我是很想要你,可我不至于,这辈子都不至于。”
“在我这里,你的真实想法,永远凌驾与我的意愿。”
扁栀看着周岁淮的眼睛,嘴角勾起来,眼底终于有了笑意,声音依旧很轻,很软,又带了点叫人心疼的恳求,“所以,被轻易原谅我,也别可怜我,你还生我的气,我继续哄着你,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