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关了屏幕,闭上眼连接系统,继续观察周卓。
她看到,那个狗周卓因为跑了太久,太热,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吐着舌头使劲喘。
放放看得开心,一仰下巴,一挑眉毛,那股得意和开心瞬间泼洒开来,整间办公室都暖成一片花海。
她又看见狗周卓四肢朝天乱扑腾,显然是烦躁劲上来了,却不知道狗不能轻易让情绪激动。
狗周卓一激动,一个红丢丢的小东西又无声露头,一道水箭喷射出来,擦着狗周卓的鼻子尖沾到床头上。
狗周卓都愣了。
十五了,自己十五了,竟然还尿床?
还差点沾到,沾到鼻子上?
闻着浓重的狗尿骚味,周卓顿时觉得浑身难受,一蹦子跳起来,追着自己的尾巴使劲闻。
他想确认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污染,会不会无意中早被污染,他自己不知道。
就像刚才那道水箭,完全在他没意识的情况下,自己行动,跟成精了一样。
周卓的狼狈,落在放放眼里,那就是最好的开心果。
她一边满脸嫌弃着十五岁还尿床的狗东西,一边在资料库中查找什么动物无法控制大小便。
系统中,传来周卓的心声:“狗尿成精,狗精……嘿嘿,有点意思。如果再有机会和那小娘们嘻嘻哈哈,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变成狗,让她也尝尝滋味!”
放放浑身的欢乐顿时消散,办公室里瞬间寒霜遍地。
狗东西,你个狗东西,你给老娘等着!
随着放放的操作,城外有一只臭鼬,感受到命运的召唤。
狗周卓的背毛突然发紧,带着他全身都抽了一下。
周卓不知道作为狗,这是一种什么生理现象,不过用肚皮上的肥肉想,也知道这张床已经不能睡了。
这身毛也真的是不想要了。
他嗷嗷叫了两声,把三个丫鬟吵醒,自己跳下床就往外跑,三个丫鬟还朦胧呢,看到狗钱包少爷突然跑出去,立刻来了精神,跟着跑出去。
周卓冲出小院,直奔周府后院。
在小丫鬟追上之前,周卓已经上了曲廊,进了水榭,跳上长椅,爬上扶手。
在三个小丫鬟的惊呼声中,狗周卓以一个优美到无法评分的姿势,跳进云安湖中。
咚 的一声,水面溅起好大的水花,还有条倒霉的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鱼:我就是早上起来晨练一下,怎么就回不去了?
三个小丫鬟吓的脸都白了,好在天色已经亮起来,她们还能看到在金色的波光艳艳中,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扑腾着他的四条小短腿呼哧带喘的往岸上游。
冲个凉就行了,他现在这小身体在一人来深的水里游,周卓自己也有点怵。
刚上岸,还没来及甩毛呢,就被一双老的跟树皮一样的手抱了起来。
抬眼一看,一老头,头上的白头发和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掉的不剩几根了,偏偏一对飘啊飘的白眉毛浓密的很。
此人,乃是周家的西席先生席先生,是他两岁时,老娘特意请来给他启蒙,顺便给周富贵扫盲的,乃是正儿八经学富五车的大儒。
席先生完成启蒙的任务后,因为扫盲任务失败,让老先生觉得职业生涯受到重大打击,就住在周府不走了。
顺着便的养个老,前几年还和周卓合着伙的做了点风雅的小生意。
怎么个风雅呢?老先生乃是丹青名家,一画顶千金不说,还是千金难买我乐意,不爱画的就不画那种。
自打景旷楼开业后,周卓为了打响名气,特意在他的连环画生意中,选了景旷楼的美人,画作一个个故事中的女主角。后来,又在这些美人中,选了几个愿意为艺术献身的,每一套连环画中出一期特刊,整整一大张的特别板面,只有美人一个。
当然,特刊的画作,衣料自然少了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什么漫画形象都是超短裙和水手服?因为读者爱看啊。
席老先生这下算是找到了晚年追求了,每一期特刊必然亲自执笔。
头开始,为了艺术创作的完美,老先生担心体力不好,还要提前好几天修养一下,养精蓄锐。到现在过去几年了,他除了头发胡子日渐稀少,身体状态反而越来越好,每到绘制特刊时,自己拎着厚厚的画板子就走。
常有读者反馈,说特刊的画虽然那啥了些,让人容易咳咳了些,但是字写的真好,很有席师的风采。
可说的呢,十两银子的特刊,买到的是老先生千金难求的真迹。
总之,这个风流小老头是个风雅的人,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的从大学者转成典型艺术家了。
被席老头抱住,周卓不敢挣扎,老老实实的卧着,三个丫鬟带老头的两个小书童步步惊心的在后面跟着。
小老头嘴里哼着“小小滴人啊假不正经吧每天就要穷开心呀”,抱着狗周卓走过曲廊,来到水榭。
水榭里有张逍遥椅,是周卓特意给这小老头准备的。他往上一躺,挥手让丫鬟和书童都走远点。
等人走远后,小老头瘪着嘴笑着,在狗周卓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问道:“下期特刊能不能抓点紧?就算连环画没出来,咱们可以先把淑女图仕女图什么的画出来嘛,多画一些留着以后备选是不是也挺合适的?”
周卓觉得,人老成精还真不是假话,这小老头活得久了,书看得多了,人研究的透了,他浑浊的眼珠子,可能真能透过皮相看灵魂。
要不他怎么能把一个个的美人画的活灵活现呢?
还能发现自己的灵魂现在在狗身体里,却不担心。
在席老头面前,周卓也不打算装,张嘴便说:“这么大年纪还色心不减,留神您老哪天嘎嘣一下就没了。”
一长串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只剩“汪汪”两声。
这下给席老头乐的呦,一张没了牙的嘴都合不拢了,在周卓的狗头上又敲了两下,问周卓:“记得不,你小时候头一次喝醉酒,就是在这水榭里。”
周卓怎么能不记得,十一年前,当时他刚四岁,在老娘一周年的忌日时,被老爹带到这座水榭喝酒。
当时在座的,还有刘治,和席先生,带他们父子俩,一共四个人。
周富贵一声不吭,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滴又一滴的流泪。
刘治给周富贵倒酒,试着劝他:“我想着……嗯,这么说吧……嗨,周大傻,你别嫌老子说话难听!”
周富贵酒到杯干,泪染杯底:“嗯,我听。”
刘治自己也干了一杯,下定决心一样的开了口:“大傻,你看我跟你嫂子,以前好不?”
周富贵想了想,点头:“好啊,就是你俩现在不咋好,互相客气的很,恨不能把对方摆张桌子供起来一样。”
这说法,真是说到刘治心底,他好悬没一口气憋过去,缓了缓才说:“你形容的还真他娘的贴切。所以大哥劝你一句,只要你心里有她,弟妹就活在你心里,并且永远是最美最好的样子,永远都是,永远都不会变,只会越来越好。”
还有一句话,刘治没说,也永远都不会说:“就像她在我心里那样。”
年少时,早已立定志向的刘治,对那位花一样的小姑娘也是一见倾心。
刘治明白自己的志向,给不了她平静和美的生活,所以选择默默祝福,看着她和周大傻走到一起,一直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甚至根本没有展现过一丝一毫出来。
刘治觉得,喜欢她,又做不到只她一人,就不要给她增添烦恼。
他万万没想到,那花一样的姑娘,最后竟因为救自己而凋谢。
这场酒,喝醉了三个人,一个想念亡妻的周富贵,一个装着陪兄弟喝酒的刘治,还有个想念老娘的周卓。
这场酒之后,周富贵清醒时再没流过泪。
也是这场酒之后,刘治下定决心,开始谋划干掉那个庶出的太子大哥,让父皇去工地当监工,自己当皇帝。
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周卓只觉得自己酒量真差,只喝了一杯就开始耍酒疯,跟个真的小孩子一样哭着喊着要娘。
他又“汪”了一声,算是回了席先生的问题。
这小老头,当时明明滴酒未沾,离开时还是摇摇摆摆的跟喝多了一样。
席先生眯着眼看向朝阳,粗糙的大手在周卓头上爱怜的抚了抚,又问他:“知道你爹这会啥情况不?”
周卓摇摇狗头,表示不知道。
周富贵前些日子带领十万大军出征西塞,离京不久,他便把大军托付给军师,自己带着苟老六和十八个亲兵脱离大部队,率先赶往金城。
昨夜,他们一行二十人抵达大河渡口,只等过夜后寻个渡船过河。
夜色还没深,五千精锐骑兵便冲垮了渡口的那几间客栈,刀锋直指周富贵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