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纵使玲姨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宽容大度的长辈模样。
“小姑娘，你多心了。”
“只是竹月没有告诉你，我们老爷这几天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特别是那些陈年往事。
你能知道那么多事情想来你和竹月的关系不错，她连这些事情都能告诉你。”玲姨将目光看向了云竹月。
温窈的底细，玲姨不清楚，且是外人。
可以暗戳戳的说几句，但不能太明白的说，毕竟这只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可云竹月就不一样了，毕竟云竹月是宋老爷子的养女，玲姨高低也能算个长辈。
所以说说云竹月，还是能的。
不过这就和说不了正主拿旁人撒气有什么区别？
温窈此刻更加对云竹月曾经所说的温柔和善四字产生了怀疑。
这是假的温柔和善吧。
对温窈生气温窈可以理解，毕竟自己是挺没礼貌的。
但对云竹月……
这赤裸裸的这是无辜的牵连啊。
最终还是宋老爷子开口打破了这僵局，温窈要是再说那就是不知好歹，云竹月作为小辈自然也是不能顶嘴的，何况只是养女。
“好了，和孩子们置什么气？”
“老爷，不说这些了，再喝几口汤吧。”玲姨端起碗来又劝。
温窈此时又很没眼色的开口，“玲姨，你这炖汤的人参是几年份的呀？
我看宋爷爷现在身体这么虚弱，你给他炖人参乌鸡汤，真的不会虚不受补吗？”
语罢，温窈眨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脸无辜。
玲姨只感觉自己心里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从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从来没有人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她这么多脸子。
更何况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这多少是有些让玲姨感受到了耻辱，但宋老爷子都说了别置气，玲姨又怎么能够生气呢？
所以只能够憋着那股气，气自己罢了。
玲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温窈。
“你的意思是我会故意害老爷吗？”
按理来说，对于这种话的答案应该都是否定。
可温窈偏偏反其道而行——
众人只见温窈脸上的笑意乖甜，粉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为什么不会呢？”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礼貌，什么话都敢乱说！”玲姨的眼中没有一丝心虚，而是理直气壮的指责。
她的手段是那样隐秘，用了这么多次了，都没人查得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个小丫头呢？
“人参乌鸡汤确实是好东西，对身体虚弱的人确实也有补养的作用，可是，如果需要补养的那个人身体并不虚弱呢？”温窈俏生生的小脸上带着笑意。
云竹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神色灰败的宋老爷子，真的很难赞同温窈的话。
这样的宋老爷子，你说他身体并不虚弱，这不是扯犊子吗？
可说这话的人是温窈，年纪轻轻就能培植出一手品质极佳的灵花灵草，这样的人，怎么会空口说瞎话呢？
但……
如果不是瞎话，那么这种话又从何而来？
迹从何处寻？
云竹月轻咬下唇，陷入了沉思。
宋老爷子一听温窈这话，看向玲姨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这些天他一直以为自己精神不济，大限将至，都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准备。
但要是依照温窈所说……
玲姨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明她的话术也不算高明，可为什么宋老爷子和云竹月都因为她的话，对自己产生了几分嫌隙？
是自己这几天动作太频繁了吗？
“开个玩笑，玲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温窈甜甜一笑。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乱开玩笑的好。”玲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心里却升起了防备。
这个女孩，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是换做别人在宋家这样说话，只怕现在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不开玩笑了，那就来说说真心话吧。”温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竹月，好好招待招待你朋友，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玲姨将目光看向云竹月，转移话题。
温窈的目的性很强，玲姨此刻要是什么都没察觉到，那可不就是个傻子了？
但玲姨也不知道，温窈的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又是怎么掌握的？
所以不管如何，现在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玲姨，我不喜欢吃水果。”温窈直接一把拉住了玲姨的手，在接触到温窈身体的瞬间，一枚小小的纸人贴上了玲姨的皮肤。
玲姨被温窈一把拉住，下意识的就想挣脱，可眼前少女的手就跟铁钳一样，让她根本不得动弹。
“你，你松开。”玲姨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真的是邪门极了。
“玲姨，人家只是想和你聊聊真心话呀。”温窈一脸无辜。
“小姑娘想和你聊天，你就和人聊聊天吧。”一直未开口的宋老爷子，此刻开了口。
他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真心话？
宋老爷子开了口，玲姨自然也不能咬着不放，真心话嘛。
真不真心，只有自己才知道。
“你想聊什么？”玲姨脸上的笑意依旧。
温窈都有些佩服她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不如我们来聊聊玲姨当年是怎么害宋泽先生的事情啊？”温窈直入主题，笑意一派乖甜。
玲姨被温窈的直接吓了一跳，这种事情真的是可以这么明晃晃说的吗？
她有些支撑不住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该死，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小泽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他？
当年的事情是意外，所有人都知道！
你这突然上门讲这一堆话，是不是要挑拨我们宋家的关系？
你明明知道老爷先在身体不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小泽，到底是和居心！
云竹月，看看你带回来的什么人？
送客！”
玲姨的一番话丝毫不带停歇，说的那叫一个顺溜，且那声音振振有词，掷地有声。
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可只有心虚的人，才会用大声说话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而且有句话说的好。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现在的玲姨，真的是很好诠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宋老爷子和云竹月，两个都是聪明人。
当没有身处局中之时，看着此刻的玲姨，只能说是万分透彻了。
“玲姨，你这是心虚了吗？”云竹月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寒芒。
反常，太反常了。
之前的玲姨面对质疑，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现在说了这么多。
看似有理有据，但又何尝不是在欲盖弥彰，转移注意力呢？
宋老爷子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眼，没想到临了临了，这一切的罪过都是因他而起……
“竹月，你现在居然帮着外人说话？”玲姨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以为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下来，整个宋家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
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居然还是平日里那最为恭敬不过的云竹月。
呵，还真是引狼入室。
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玲姨这样想着云竹月的同时，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因为宋泽的一时贪玩，让宋老爷子发现了正在花轿之内自尽的玲姨，宋老爷子又出钱，又出力又出主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可一时的好心，却救了一条心思毒辣的美人蛇！
“宋玲，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宋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这么多年的相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可任凭宋老爷子想秃了头，也想不到谋害自己儿子，谋害宋家的，居然是自己曾经的妹妹，如今的枕边人……
“你怀疑我？你们都怀疑我，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三言两语，你们就都怀疑我！”玲姨冷笑出声，脸上再也不复平日的温柔和善。
她恨啊。
她这么多年的尽心尽力，相依相伴，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的两句话？
“你做也没做？”宋老爷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直勾勾的盯着玲姨。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玲姨无关，那么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还记得之前宋泽的生母污蔑玲姨手脚不干净，说要把她打一顿赶出去。
那时候的玲姨临危不乱，丝毫不惧，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可现在这心虚大叫的模样截然不同。
可见问心无愧和心中发虚是两种概念。
玲姨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严肃的宋老爷子了，这样审判的眼神……
好像让她回到了很久以前，宋老爷子这样质问着别的女人，站在宋老爷子的身旁，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宋玲，我待你不薄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宋家，为什么要害小泽？小泽那么的尊重你，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宋老爷子的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脆弱，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却像个孩子一样那样的无助，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让人唏嘘。
宋老爷子已经年过六十，放在平常人家，孙子都应该有了。
可因为被算计，宋老爷子的膝下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宋终……
其他人家进度要是快点，孙子也能有二十岁了。
这被算计的，直接就少了一代人。
温窈眼见着玲姨的神色开始松动，纤细的指尖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掐了个法诀，以那个小纸人为载体，打入玲姨的身体里。
不声不响，潜移默化。
玲姨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起来。
“再乖巧再听话又怎么样？还不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她的儿子就该死！
不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儿子，在我面前一直气势耀武扬威吗？
我看她视作心肝肉的宝贝儿子死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对我肆意欺凌！
看到她哭，看到她闹，看到她跟个泼妇一样的去时家，看到她做宋家夫人的美梦破碎，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这个贱女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哈哈哈哈哈，她活该！
活该啊！
宋泽要怪就怪他的出身不好，怪他有那么一个贱人母亲，有着那贱人的血脉，还想继承宋家，他也配？”
玲姨一脸怨毒的模样，和宋老爷子记忆里的温良贤淑，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爱屋及乌，也就有恨屋及乌。
宋家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玲姨对宋泽痛下杀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宋泽的亲生母亲。
“可宋泽怎么说也是你养大的孩子，你就下得去手？”温窈冷眼瞧着玲姨。
“呵，亲手养大又怎么样？
比起我那要推我入火坑的父母，我给了他一个痛快呢，一了百了，轰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疼啊……”玲姨的模样有些疯魔。
不知道，是因为温窈那能够放大情绪的法诀。
还是玲姨憋了这么多年本身的想法。
“你——”宋老爷子挣扎的站起身，用尽全力给了玲姨一个巴掌，而后无力的瘫回椅子上，喘着粗气。
玲姨捂着被打的地方，不怒反笑。
“我到底还是和那些女人一样的，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是我到底还是不如那些女人……她们能给你生个孩子……
可我不能！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那个贱女人害了！”说着说着，玲姨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又哭又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尽癫狂的状态。
那些女人？
温窈眉心微蹙，她感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重点。
难道……
宋家三个儿子的死……
“你不只害了宋泽一个是吗？”温窈眉眼泛冷。
听到这话，就算是处在癫狂状态的玲姨，也是微愣了片刻。
然后，她很快的承认了。
“是我又怎么样？我没有孩子，那女人一个也别想有！
那些女人没有孩子，就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哈哈哈哈哈。
我再也不要过那种，只是因为有一个孩子，那贱女人就可以对我肆意欺凌的日子了！
我不要！”
云竹月看得这么痛快承认的玲姨，一双眼睛担心的看向宋老爷子……
谋害自己孩子的人，在自己身边相伴了二十多年，可自己却无知无觉。
这要让人如何接受？
换做云竹月自己，是绝对接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