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何魁匆忙离开而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
短信被删除，亮光消失，顾江的身影从门边消失，没了踪影。
——
次日，谭市在一阵暴雨中惊醒。
街上走着赶着上班的年轻人，有些打着伞，鞋子却被积水浸湿，有的，因为出门时还未下雨，实在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拿伞就出门了，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现在为您播报早间新闻......今日谭市天气有较大变化，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市民的出行变得十分困难......”
夏季的谭市，天气总是很难按照天气预报的走向变化，很多时候上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开始下雨。
严淮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从发丝到鞋子，全都是湿淋淋的，眼睛还有些微微的润红。
苏酒儿在这个阴沉的天气，从门口慢慢走过。
“苏，苏医生？”
有护士惊叹。
他们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是也知道苏酒儿请了好几天的假，还以为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再看到苏酒儿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伞，却并没有打开，从被水淋湿的程度来看和没带伞的严淮差不了多少，衣裳已经湿透了。
看着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严淮走得慢悠悠的，但苏酒儿脚步却很快，她从旁边像阵风一样过去，带着一身湿润的气息，按下了电梯。
严淮打招呼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人就进了电梯上楼去了。
他一脸茫然地走了楼梯。
今天雨下得实在太大，都已经有些影响到城市的正常运转了。早上来上班的还能勉强慢慢挪到上班的地点，稍微晚些的，因为积水太深，就没有了办法。只能看着眼前的积水空惆怅。
谭市本来不是一个很靠南的城市，现在倒是有了些江南水乡的感觉，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医院都没什么病人来，路上的路实在难走。如果没有很折磨人的急性病，基本都不打算今天来看医生。
以至于一众医生护士在清晨暴雨还没把道路淹没的时候就赶到了医院，却没有多少事情做。甚至因为医院的地势有点低，雨水一直在不停地从外面往里灌，排水设施没有下雨积水的速度快，不得不有人去想办法把雨给疏导一下，免得雨水一直积着出不去，到时候把医院的某些东西给淹了，后果可能很严重。
严淮因为年轻，还是个男性，很幸运地被选中做了这样的出力人员。
一群幸运儿赤着脚站在水泥地上，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有些穿着白衬衫的，直接就贴在了身上。肌肤轮廓若隐若现。
对此，石瑞表示：“秦公子怎么不在？”
这里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医生和男护，脱了外面的褂子过来帮忙，也是考虑到了雨水淋湿衣服之后会让衣服贴身的问题对女医生女护士不太友好。来的人还不少。
柳叶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的台阶上，对他这种问题表示难以理解：“没想到你对秦越的肉体还很惦记？”
画风忽然有几分不对劲，石瑞脸还有些红了。
他辩解道：“怎么可能？我也是经常会去健身锻炼的，天天看自己都要看腻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哦~”柳叶这一声极其富有深意，她揶揄道：“看起来石医生对自己很自信啊。可惜，大家都是学医的，看得多了已经没感觉了。”
她站在一群衣裳湿透的男人边上，目不斜视，完全没有被影响。
石瑞：“所以秦公子......”
“昨天捞一条人命，在里面呆了大半天，人才勉强从老天爷那里拽回来一点。晚上人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先回去了。”柳叶回忆起昨天的事，感慨道，“秦越其实也才二十五岁，想想真是年轻到可怕。他走的时候，手都在抖，瞧着可是累得不行。”
秦越专攻心外，很多时候手术都比较棘手，在这方面，累似乎已经要成为常态了。
石瑞怔了下：“秦公子出手了......看来昨天车祸的那两位伤的不轻啊。”
“是啊，伤的不轻。”柳叶忽然横了他一眼：“你还不赶紧帮忙，在这里和我闲扯？”
石瑞这才应了声，连忙过去帮忙。
林知知已经在医院呆了几天了，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出院，只是因为严淮再三交代，还是每天都会有护士过来帮她检查。
今天也依旧是这样。
这次来的只有一个护士，没有拿太多东西，只拿了要用来换的纱布，还有一支体温计。
林知知惯例量了体温。
护士看了眼体温计，有些惊讶：“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她手里的体温计上显示着三十八度，明显是有些发烧的。
林知知也看了眼体温计，但自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提议道：“不如再量一次？”
第二次测量，依旧是三十八度。
护士有些紧张，她看了眼手里的纱布和配制好的药，道：“发烧的话，用药可能要变，我去问一下医生，稍等。”
她飞快地跑了出去，把纱布和药留在了床边的矮柜上。
窗外，雨下得很大，打在窗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要直接把这些透明的障壁打碎穿进来，力度不像是雨，更像是冰雹。
就在很多人都觉得这场雨很是离谱的时候，它真的开始变了。
从一开始大滴大滴的雨水，变成了真正的冰雹。
一颗一颗，砸在窗上，噼里啪啦。
“啊。真是怪天气。”柳叶抱紧自己，喊道：“别管水了，赶紧回来！”
冰雹变成水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些水自己慢慢排已经不会有问题了。
但是人站在外面，冰雹砸在脸上是真的很疼。
这样的温度在夏天实在是少见，而且刚才还没有这么冷，忽然凉下来，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柳叶回去穿了褂子，再出来，外面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这次的天气严格来说已经算是一次灾害，新闻上还在不停地播报如果不是必须就不要出门的消息。
在等候室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病人，有人抱怨道：“说得是好听，但是老板又不让你因为天气不好就不去。要不是生了病怕人和人传染，怕是都不给假。”
然而，就是在这种天气，这样一个天色不佳的早上，郭晶居然来了医院。
她提前找人打听了病房号，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咚、咚、咚。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后，郭晶喊道：“林知知？”
走廊上没有护士，郭晶往旁边看了看，便又喊了一遍。
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不是郭晶以为的林知知，而是一个护士。
她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待到看清楚了眼前人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之后，又闭上嘴，脸色不是很好看。
护士在医院呆着，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看郭晶的脸色都知道现在该不该搭话，于是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郭晶借着她打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林知知在床边坐着，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郭晶向前走了一步，手指屈起，在旁边的门板上敲了敲。
“林知知。”她把另一只手上一直提着的箱子放在了一边，“我来找你谈那件事。”
林知知闭着眼，微微扬起头，身上的衣服是医院的病服，即便已经扣紧了每一颗扣子，还是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她没有接话，也没有拒绝，郭晶便走了进去，把门关上，坐到了椅子上。
“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要的也不是你，只是要你手下的一个艺人早些被接管而已。”郭晶语气有几分激动，“我跟你说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态度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秦瑶她解约也是要付违约金的，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你为了秦瑶想想，她到时候任性起来，可是有代价的！”
因为秦瑶是秦家的大小姐，当时签约的时候随同的是秦氏的律师，那些合约不得不因为这位做了些改变，违约金的数额很低。而且秦瑶现在是一棵还在不停地赚钱的摇钱树，是活的财神，可比那些死数目来得让人期待。就是那违约金再加些，作为经纪公司，也不愿意把她放走。
林知知看过那合约，自然明白郭晶着急的愿因。
“秦瑶只是我的艺人，不是我的宠物。如果你想要谈这件事，找我不是个好选择。”林知知没有看她，“另外，请不要用钱来收买我。”
“你要是觉得钱少了，我们还可以再加！”郭晶急切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说服秦瑶改变主意？”
林知知忽然道。
“因为......”郭晶脸色一变，“秦瑶对你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看起来听你的话还不够吗？”
她放在裙子上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攥身上本就单薄的布料。
这样冷的一天，外面甚至都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下冰雹，郭晶却穿得像是在盛夏的晚宴一般，华丽又脆弱。
即便是在外面再加上一件薄衫，怕是都要冷得发抖。她就这么一路过来，现在还没有做出一点关于自己感觉到冷意的动作。
林知知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很漂亮，郭小姐。”她的语气很冷淡，像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是总是这样穿着，总会有感觉到寒冷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郭晶颤抖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尖利。
“意思就是——”林知知抬眸看着她，“感觉已经难以继续的生活，本就不该继续。明明还能有更多别的选择，却偏偏要去坚持那条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的路，不觉得很荒谬吗？”
——
在严大设计师抄袭风波刚刚掀起的那晚，林知知还不清楚外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按照往常的习惯，在从学校离开之后去了老师家中。
那时，她的老师是一个温柔知性的女人，在艺术方面没有什么名气，但是胜在基本功扎实，画出的东西很有灵气，圈子里的名声很好。教习学生还是绰绰有余。
林知知敲门之后，那位向来温柔的老师打开了门，看到是她，原本微笑的脸颊却慢慢变得僵硬。
她似乎并没有想到今天自己这位学生还是会按时过来，站在这里，像之前一样。
当时的林知知疑惑道：“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吗？”
被小姑娘这么问了句，这位老师才慢慢反应过来，“啊”了声，低下头道：“没有。你先进来吧。”
林知知背着巨大的画板，还提着一个手提包，第无数次跟在自己的老师身后，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很多已经完成的作品，大多数色调都偏暖，这位老师的风格一直都很治愈，有些人喜欢这样的风格，把她的画价格捧得很高。虽然小众，但也不是毫无名气。
林知知一直很尊敬自己的老师。这些曾经教导过或者正在教导她的人，基本至少都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画家，出于和她父亲的关系，接受了这么一个年纪尚轻的学生。
但是这次，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林知知坐在了老师的对面，把画板固定好，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老师忽然道：“知知。你今天过来的事......你爸爸知道吗？”
林知知摇了摇头。
“他平时都在工作室，除了早上和夜里，我见不到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女人尴尬地笑起来，没过多久又站起身，“不好意思，老师......我先去打个电话。”
林知知没有多想，看着女人出了门。
她收拾完东西，很久都没有等到老师回来，便想要去接杯水喝。
谁知道，刚出了么，她便听到了来自客厅的，女人的声音。
“啊，是，我是教了她的女儿。但是当时......还没出这种事。”
“是啊，我不知道怎么和小姑娘说这种事，她好像还不知道出事了。......你说的是，抄袭是没有办法接受，以后能少见还是少见，免得将来说起来我们也要受牵连。这个小姑娘......我还是先不直说，到了明天往那边打个电话断了关系，自然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