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知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继续埋头看着桌上的书，没有要理会这个新同桌的意思。
一直到秦越收拾好旁边的桌子，用湿纸巾擦干净了桌椅，林知知都没有再看他哪怕一眼。
前面两个男生听到后面桌椅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小声讨论着。
一般来说，转校生是很难见到的，尤其是他们这样靠成绩排班的学校，在实验班看到转校生，简直是个了不得的稀罕事。
只是秦越擦桌椅的仔细程度，让前面两个男生感到十分的震惊。
“你觉不觉得这个新同学好像有点......洁癖？”
“......你小说看多了吧，就是爱干净一点。”虽然这么说，这位男同学还是忍不住叹道，“他好像还用了酒精棉片，就是那种我妈经常用来消毒家里的镊子的，是有点夸张了。不过，你要是有别人半点爱干净，我都不用每次大扫除弄我们这点地方像是过年似的。”
怀市的习俗，春节辞旧迎新，过年的时候需要把家里上上下下打理一遍，就是一次大规模大扫除，一点灰尘都不能留。哪怕是平时都不怎么打理家里的人家，也会把全家人都动员起来，该洗的洗，该擦的擦。
这段话换来同桌的一个白眼。
“大男人哪里那么矫情，我也就多了点碎纸，扫扫就好了，你平时不也是喜欢上课玩五子棋？就连我桌子里塞的都是你的五子棋废纸。”
两个人互相怼了起来，不知不觉，数学课就开始了。
预备铃三分钟之后正式上课的铃声就会准时响起，这个铃声响起来，就意味着要正式开始上课，老师要进班了。
因为今天新转来一个学生，按照规矩，班主任必须要和任课老师打个招呼，免得待会儿上课的时候老师不认识新来的学生，闹出笑话。
所以，这节数学课一开始，数学老师刚刚站到讲台上，便道：“听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让我看看新同学在哪里......新同学站起来露个脸？”
坐在后排的学生都知道秦越坐在林知知旁边，坐在前几排的学生都四处看了看，对新同学的事情一脸茫然。
“今天有新同学来吗？你知道这件事不知道？”
“......不知道啊，刚才好像也没什么动静，老板也没跟我们说，什么时候的事？”
林知知抿唇扫了旁边的秦越一眼。
不过很快又收回目光。
秦越把手里的书放到了一边，上面是写了一半的名字，然后站了起来。
前面的同学顿时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上学期间有新同学转学过来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前面的数学老师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
“秦越。”
秦越的声音和他的容貌其实不算很贴，乍一看他的外观，总会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更偏向清澈，而不是低沉。
林知知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新来的同学应该会很受各个授课老师的“关照”，老师总会找到办法和新同学“互动”一下。即便是表现得再冷漠，也逃不开的。
上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果然对秦越进行了很多“关照”。
从上课开始，数学老师基本上把所有能上黑板表现的机会都友情提供给了秦越。
但是秦越虽然是新转学过来的，实力却并不差。他看起来很淡然，上去黑板解题的时候，有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林知知数学在她所有科目里面还是不太好，看着秦越在上面解题的思路，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但是她的成绩整体来看还算不错，所以数学只是相对比较差罢了。
秦越被“照顾”了一整堂课，很快就变成了话题人物。
因为他们这个数学老师对学生的能力要求一直十分苛刻，讲题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跳过一些他认为不太重要的地方，如果基础不好，或者中间有段时间在开小差没有认真听，就会跟不上，等到阶段考试的时候会出问题。
而一旦成绩开始变差，他就会针对你个人批评，虽然高中之后，叫家长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但是他确实是喜欢叫家长这个环节的。
数学课在班里一直都是一座大山，又没办法不上，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听。
而且因为今天这位数学老师想好好看看新同学的底子怎么样，出的题都有点刁钻，乍一看还真是难解，偏偏秦越都解出来了，这就很令人震惊。
他们班里的数学平均分一直都不太高，平均数学水平在几个实验班里也是很一般的，忽然有个数学还不错的新同学，这件事比有新同学转学过来本身还要新鲜。
数学课一下课，就有女生大着胆子过来问秦越上课的时候在黑板上写的那几道题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写对了，但是那只是数学老师自己看着答案对了，他能看懂步骤，下面的学生看着却都有点迷惑。
秦越写的并不是完全步骤，看着还需要自己补充一些上去。和他们天秀的数学老师风格相似。不过学生毕竟是学生，省略掉一些细碎的不重要的步骤，只是为了看起来简洁。
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带头过来问秦越问题，她拿着自己标记满了各种重点的数学书，上面还贴着刚刚抄下的题目和秦越的步骤，把自己不懂的地方用红色的水笔画上了圈。
课代表站在秦越身边，把书抱在自己手里，道：“秦同学，我能问一下你上课时候那几个问题是怎、怎么写的吗？”
林知知原本还在看着窗外，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看了秦越一眼。
她......其实也没有看明白，有些步骤确实跳得比较多，好像刚才只有数学老师在说他写的都是对的，其他人都沉默着，根本就没有说话。
秦越：“抱歉，我个人能力不足，并不会讲题。”
他的语气很平淡，而且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拒人千里的意思。
手里捧着书的语文课代表顿时僵住了。
她数学很差劲是真的，想要问题也是真的，但是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这、这样啊，我还以为新同学数学这么好，可以帮我解答一下疑惑......既然秦越同学说不太会讲题，那就算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勉强。
等到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便把书甩在了桌子上。
力气很大，虽然下课时间班里有些乱，还是有很多人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林知知已经能听到前面两个男生在讨论了。
“你觉不觉得......有点装的意思？”
“你说的是后面那位？”
“肯定啊！你看他刚才在黑板上解题那个速度，就跟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想出来似的，写得那么快，一看就是个数学大佬。他说自己不会讲题，讲题不就是把没写出来的那几个小步骤写出来吗，都写那么快了，怎么还能不会讲题，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意搭理我们小灿女神嘛！真tm装！”
小灿，本名叫魏灿，就是刚才那个语文课代表，语文很不错，尤其写得一手好作文，可能因为读诗词读得比较多，她作文总是能写得很漂亮。但是问题就是她数学很不好，经常考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成绩，两极分化不是一般的严重，班里的同学基本都知道这是个看科目发挥的人。
而且她人长得其实很漂亮，是那种校园女神的类型，不过不是清纯挂的，五官偏向艳丽，给人的视觉冲击感会更强。尤其是现在还都是高中生，学校内根本不允许化妆，大家都是素面朝天，偏偏长相艳丽的女孩看起来有种化了妆的美感，比起清纯挂的会更招男生喜欢。
魏灿人缘还算不错，她现在表现出了一点生气的意思，很快就有人过去安慰她。
“小灿，别气了别气了，不就是几道数学题吗，你这么聪明，只要多看看，多想想，总能学会的，我们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大不了就去找老师问问，老师讲的肯定比他讲得好。”
“对啊，别气了，要不然我们出去转转吧，还有几分钟才上课呢。”
魏灿都快哭了：“你们都别说了，是我自己学的太差了，别人都把步骤写出来了我还是没看懂，我数学根本就学不会，我就是个傻子。”
她把眼前还翻开几页的数学书合上，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哭。
班里的女神魏灿忽然哭了，有几个暗地里暗恋魏灿的就对秦越起了意见。
上午所有的课都上完之后，秦越打算去饭卡充值的地方看看，直接被堵住了去路。
“秦越。”站在最前面的，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胡杰，他拧着眉道：“你小子可以啊，刚来第一天就把小灿给弄哭了。她本来数学不好，刚刚阶段考就被叫过去批了一顿，还正难过着呢，你还给人伤口上撒盐，写题的时候写那么快，到了小灿问你的时候你又说自己菜了。你这不是在讽刺小灿菜到连你写了步骤的题都没琢磨会？”
秦越背起背包，并没有要和他们纠缠的意思。
“哎，你都没跟我们解释清楚，你还想走？”胡杰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挪了挪位置，重新站到秦越面前，两只手活动了一下，一副要动手的意思。
秦越：“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的语气还是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胡杰是体育特长生，身体素质很好，上次和外校打架，把人打得鼻子全是血，自己却没受什么伤，虽然是被处分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喜欢暴力的人总不会因为有人阻止就放弃自己的暴力。
胡杰抬腿，打算先把秦越的椅子给踹了。
他的腿已经碰到了椅子边缘，却被林知知把椅子拖开了。
胡杰挑了挑眉：“可以啊，林知知，你不是快自闭症了嘛，怎么瞧着反应还挺快？开始护着新同桌了？”
秦越回头看了林知知一眼。
“和她没有关系。”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林知知不过是在胡杰动手的时候动了一下，秦越只不过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林知知怔了怔。
已经很久没有人，帮她说过话了。
林千今天因为肚子疼没有来上课，现在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今天中午也没有人在等她。
林知知并不急着离开，原本还打算把今天的作业写掉一些再走。也是没想到秦越今天刚刚来，就能碰到这种事。
胡杰：“你们什么情况啊，你才刚来第一天，就勾搭了一个小哑巴？啧，看你长得还算可以，没想到眼神不太好，林知知可是出了名的怪人，你今天上午有听她说过几句话？”
一句都没有，一句都没有。
林知知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真的，一个上午都没有和秦越说过一句话。哪怕一点点的交流都不存在。
最多就是对视了一眼，还是她先躲开了。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真的不想和他们说话。
只要看到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唇，她就会想起林慧那天对她的“教训”。
“我辛辛苦苦培养了你这么久，林知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说好要好好学美术，学到一半就不学了？你是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还是对得起你爸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知知，这只是一件小事，你爸爸他不是那种人，你看他每天早出晚归，可都是为了这个家。他可是设计上的天才，是大家，哪里还需要抄袭那些人乱七八糟的作品来赚钱？你好好学，能达到和你爸爸一样的高度，将来妈妈也会跟着一起沾光的。”
放弃一个自己也很热爱的东西，何其痛苦。
但是她真的不想碰了，不想碰了......只要看到那个画板，看到那些纸，看到自己熟悉的削笔刀和笔，就会想起......
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在设计界大名鼎鼎的父亲，是一个会抄袭别人创意的小人，他根本就不像别人看起来那样光线。
他是一个小人，小人......
林知知忽然站起身。
“你凭什么说我......说我是......”
秦越忽然回头看她。
林知知的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