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知没回答，空气寂静下来。
秦瑶：“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秦瑶说完之后，看了眼林知知。
等了半晌，林知知也没什么反应，真就当她没说了。
虽然秦瑶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非常不合时宜，但是林知知的表现好像也有点奇怪。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了一下，有许多的小想法，不过这些小想法出来之后，她又想了想林知知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尤其是经常出现在她身上的冷暴力，秦瑶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真不是说着玩的。
林知知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闭着眼睛，睫毛垂下的阴影和熬夜后的痕迹混在一起，分不清楚究竟是投下的影子还是疲惫的黑眼圈。
因为最近没能保持住平常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很多时候不得不睡得很晚，还夹杂着失眠，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在加上被何梅闹了一通，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秦瑶毕竟还是年纪小，忘事情忘得很快，再加上又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付衡星了，想着只要没有合作，付衡星应该也不是那么好遇见，索性就把这件事暂时给抛到一边去了。
她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林知知，想起最开始对林知知的那些印象，现在觉得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一次见到林知知的时候，只觉得林知知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却是个在高中学校里就开始勾搭男生的坏女孩，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灌输给她的那些思想让她实在是难以接受林知知给她的冲击，甚至还拍下了照片......那时候她是有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怀的念头的，如果不是后来挣扎再三，没有下得去手，可能事情在当年会引起秦怀的震怒。
他对于这种事抱着很大的偏见，毕竟......自己走过这样一条路，而且失败了，很容易会认为这就是一条弯路，即便当年看起来再怎么好，也改变不了最后结局是悲剧的事实。
后来，林知知来谭市上大学的消息，她其实是很早就知道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她还是很在意秦越和林知知这件事，那时候因为对林知知的印象实在是差极了，恨不得林知知走路都要被绊倒，两个人越早分手越好。所以她一边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一边暗地里查着林知知的消息。那年林知知高考之后，填报志愿，可以说事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想起填报志愿......
秦瑶看着林知知，她并不知道林知知对此究竟有没有后悔过。
那年暑假，林知知和秦越都参加了高考，按照正常水平，两个人都是能上谭大的。
秦怀虽然把秦越放在怀市念书，但关键时候还是不能完全让他自己做主，便要秦越回到谭市一趟，和他商量一下填报志愿的事情。
他根本没有打算让秦越留在国内，在他看来，谭大虽然是个不错的学校，但是比起国外那些医学院校还是要差上一些，以秦越的能力，再加上秦家现在的条件，送他出国完全不是一件难事，至于高考，只不过是走了个形式。
秦越回到谭市的那一天，秦瑶还在准备期末考试，整个人烦躁得很，抱着书在房间里，却完全看不进去。
她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很会学习的好学生，说难听点，就是在学习上没多少天赋，完全靠死记硬背的那种，平常还总是喜欢偷懒，一到考试就开始抓狂。
秦怀一般都不会在家里，除了晚上回来，这个家对于他来说，和出差时候住的宾馆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甚至有时候秦怀出差好几天了，秦瑶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真的是个完全的工作狂，现在拥有的一切和他的付出是成正比的。虽然秦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一直认为，秦怀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她喜欢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没人可以管的生活，但作为一个像是孤儿一样的孩子，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怅然。
那天，秦越忽然回来，除了把秦越叫回来的秦怀，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秦瑶是听到了楼下慕柳的声音才知道这件事的。
慕柳虽然攻击性很强，但没有受刺激的时候还是比较安静的。大多数时间，她都会坐在下面的沙发上，对着墙壁发呆。
那面墙壁上，曾经挂满了她最喜欢的画作。一个年少成名的画家，对自己的作品充满着热忱。
但是自从意外发生之后，慕柳就再也没有画过画，为了避免她因为那些画受到刺激，想起曾经的一幕幕而过于失落，秦怀把画全部取了下来，放到了一间客房内，把门紧紧锁上。
即便慕柳已经失去了正常人思考的能力，整个人的神智都已经变得十分不清醒，记忆混乱，但或许是当初的骄傲和风光还深深地刻在心底，她每天都会看着那面墙壁，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睛里流露出的，满是迷茫。
秦瑶对她一直都带着恐惧，独自在家里的时候，恨不能避开慕柳走，她在楼上，慕柳在楼下，如果没有很要紧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下去的。
秦越推开门的一瞬间，慕柳的身子动了，她转过头，眼睛看向门边的方向。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面空白墙壁的时候，打断她的往往是秦怀。她或许还以为回来的人会是秦怀，所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事情和她想的并不一样，慕柳迟钝的思维一时间停滞下来，她看着门的方向，整个人怔住。
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声音。
半晌，她忽然站起身，开始尖叫。
秦瑶的门没有关严，她坐在桌子边正对着历史书发呆，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发觉了门没有关好，下意识就想跑过去把门锁上。
慕柳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模样，更像是一个从地下爬上来的冤魂，对着一个随手抓到的人复仇。
然而跑到门边的秦瑶，慢慢反应过来，刚才的尖叫声根本就不是她房间附近的声音，不是二楼传来的，是楼下。
秦瑶走到栏杆边，从上面往下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越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站在门边，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而方才发出尖叫的慕柳，还在沙发边站着，疯了似的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睛看着秦越的方向，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珠露出大半，头发散乱着铺在她的肩上和脸颊旁，看着有些恐怖。
秦越没有看她，提着背包往里面走去。
秦瑶捂了捂眼睛，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当初慕柳出事，其实和秦越没有关系，但是或许是事件的起因有秦越的参与，导致她记忆混乱之后，看自己的儿子像是在看自己的仇敌，或者说是害了自己的凶手。
即便是她一个和事情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偶尔做些动作，让慕柳恍惚间回忆起当初的秦越，都会立刻引来慕柳的疯狂和残暴，更不要提现在秦越本人就在下面站着。
秦瑶站在栏杆边，眼睁睁看着慕柳从暂时的尖叫到动作上的疯狂。
她终究还是过不去秦越这个坎，只要想起当初的事情，立刻就会发病，而且这个攻击性在一般的精神病人中算是比较高的。如果不是秦怀一直认为慕柳这件事有他一份责任，心里怀着愧疚而不想把慕柳就这么送进精神疾病中心的调养院，放在一般人家，慕柳定然是不会也不可能还留在家里的。
一颗危险的不定时炸弹，一个从顶点跌落的天才画家，慕柳这辈子，成因为自己的天赋，而败，也是因为自己的天赋。
秦越走到摆放装饰品用的架子边时，慕柳忽然动了。
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拿起了身前的果盘中的一个苹果，直接用力冲着秦越砸了过去。
秦越注意到了，但没有闪躲，那个苹果砸过来用了很大的力气，砸在他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瑶颤抖了一下，放在栏杆上的手手指忍不住收紧，紧紧扣在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色。
她之前也被慕柳这样砸过，慕柳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下手的时候根本没有轻重，砸起来就是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砸的，砸到人身上和被人打一拳没什么区别，看着好像没什么，但其实很疼。
秦越看了慕柳一眼，因为角度原因，秦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慕柳面上的神情是恐惧中夹杂着愤怒和恨意，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改变，那么秦越应该只是单单看了一眼，没有恐吓她的意思。
之前她无意中用和慕柳一眼的愤怒神情去看她的时候，也是偶然间发觉，慕柳其实会因为这样的眼神感到害怕。尽管慕柳自己现在并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回避也只是本能的反应。
慕柳一边哭一边尖叫着，沙发前的茶几被她用力推翻，一半倒在地上，另一半堪堪挨着对面的沙发半挂在上面。茶几上原本放着的玻璃杯和果盘一起翻倒在地上，瓷片和玻璃碎片混杂在一起，果盘里的水果滚了很远，快滚到墙边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慕柳看着那些被她弄得散乱的东西，蹲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摸那些器物打碎之后的碎片，眼睛里不断滚落出泪水。
秦越把背包单肩背在身旁，把慕柳从地上拽了起来。
慕柳的指甲是每隔几天就要剪了的，虽然她自己总是在反抗，但是秦怀并不想看到之前她自己用指甲把自己的脸和手臂都抓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尽管指甲已经很短，她用力用指甲去掐秦越的手，还是掐出了深深的痕迹，青紫的掐痕很快就浮了上来，慕柳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秦越却并没有因为被掐的痛感松开慕柳的手臂。
慕柳低下头，牙齿直接咬在了他的腕上，毫不留情。
血从秦越的腕上一点一点渗出来，但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拉着慕柳往旁边的房间走。
他知道自己回来会引起慕柳情绪的波动，但是秦瑶可能还会回来，如果就这么放着一个精神极度不稳定的慕柳在外面，恐怕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秦瑶知道慕柳现在的状态下手有多狠，看到她开始咬秦越之后，就连忙从走廊尽头拿了条毛巾下去，打算用毛巾把她的嘴暂时封住，尽管手段并不太好，但为了控制住慕柳，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秦瑶下去之后，秦越已经把慕柳带到了距离最近的房间，慕柳对这间房间有着很多不好的印象，很明显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一直试图挣扎摆脱秦越的控制，但她再怎么用力，也没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力气来得大，挣扎一番无果，便再次打算咬他的手腕。
秦越的右手腕上已经满是血痕，血遮住了部分咬出来的印记，秦瑶跑到门边，就看到唇上带着血的慕柳，和一脸淡然实际上已经受了伤的秦越，两个人相持着，可以看出来秦越并不想伤到慕柳，动作很是小心，但无奈慕柳挣扎的方式和手段都没有一点收敛，他现在只能被动地把慕柳暂时控制住。
秦瑶从秦越身边过去，趁着慕柳注意力还在秦越身上，直接把毛巾覆在慕柳的唇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毛巾拉得很紧，在慕柳脑后打了个死结。
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在慕柳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用过的最有效的手段，尽管有次被秦怀发现挨了一顿骂，但必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这么做。
除去秦怀，没有一个人认为对待慕柳要用对待正常人的方式，那些对正常人的尊重心理在对待慕柳的时候都会被秦瑶抛弃。
如果真的是处处思虑着，想要两全，那么慕柳的牙齿恐怕早就把她这个正常人的手指咬断了。
慕柳被毛巾挡住了嘴，发出“呜呜”的声音，秦瑶没再看她，而是看向一边的秦越。
他的手腕上的伤还在不停地流血，看起来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