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烛天,愈来愈盛。
“啪”地几声响,火星不停地往上窜,烧得横梁木焦黑脱落。
寂和没有说话。
安静地看着那枚戒指,盯着弋阳。
指骨分明,养尊处优的手。
却又无数次伸过来的温暖的手,掌心的纹路顺延漫向她心脏最深处。
寂和俯下身去,在这火光之中轻轻地吻向他。
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弋阳,我——”
话还没说完,窗外落下来的绿叶顺着风一路往下,飘进烈火里枯萎,碾成灰烬。
不远处有一面老旧腐朽的工具架,上面放这些生锈的修补机器的扳手锤子。
火从桌角缠绕上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啪!”
左下方已经烧成焦碳,泛出白灰。
然后——
咯吱一声,工具架倾斜直直的朝前方倒去。
“阿寂!”
弋阳惊呼。
叽里哐啷落下来的扳手,钳子还有砸下来的架子。
寂和就在阴影之下。
眼见就要砸到了,
他迅速地一个转身,把人护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嘭!”地一下。
脚下踉跄,闷哼一声,隐约还能闻见烧焦的味道。
寂和伸手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脸担忧。
“弋阳,你没事吧?”
“没......没事。”
他用力手肘撑地,勉力拱起身后的木架子。
“阿寂,你先出去。”
寂和听话的爬了出去,火势开始往梁上窜。
眼见就要漫上木架烧着弋阳了,她也不管许多,着急的用力的推开工具架子。
手被烫得发红滚烫。
“阿寂,你别动!”
弋阳能感受到背后的灼热,自然也知道火势开始蔓延强盛。
他拽住寂和的裤脚,低声沉吼:“你别动!”
“这架子不重,等我歇歇蓄蓄力就能弄开了。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怎么可能不重!都是实木实心的。
寂和不理这鬼话。
“别啰嗦,我数一二三,一起发力。”
弋阳知道拗不过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卯足力气配合。
额头上直冒冷汗。
好不容易“嘭”的一声,架子应声倒地。
叮里咣啷的。
寂和瘫坐在地上,擦汗喘息着。
“弋阳,你还好吗?”
没人回应。
回过头去看,弋阳倒在地上,背上压着个大扳手模样的东西。
“弋阳?”
她试图把扳手拿走,指尖却被烫起了小水泡。
真烫!
它已经把毛衣烧焦,连在一块。
寂和四处翻找,找到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把烧焦的部分剪掉,把扳手兜出来。
嘶。背部明晃晃一道火撩印子,混着血。
她瞬间落下泪来。
弋阳拧着眉头,闷哼一声,悠悠转醒。
感受到手背上有冰凉的水滴落下来,于是侧头看见寂和在哭。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
“别哭,我没事。”
全是安慰话,烧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寂和扶着弋阳站起来到安全点的地方,然后说:
“是我连累你蹚这火海,受伤遭难。”
他咳嗽两声,摇头。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阿寂,嘶——”
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伤口扯得生疼。
寂和默默擦掉眼泪。
“你别说话,休息会儿。”
仓库里的浓烟愈来愈呛,灌进鼻腔心肺里。
咳得人五脏具裂。
弋阳感觉眼皮有千斤重,睁不开眼来,天昏地暗。
他低喃:“阿寂,我睡会儿,你不要害怕。”
然后便轻轻阖上眼睛。
“弋阳!不准睡!不准睡!”
寂和使劲的摇晃着他。
“你醒一醒,黎川马上就来了。”
没有回应。
弋阳没有回答她,安安静静的。
氧气越来越稀薄,寂和也快支撑不住了。
慢慢的倒在他身上,脸贴着脸,凑在耳朵旁边,轻轻呢喃。
“弋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们有孩子了。”
说完就晕了过去,隐约中听见警车鸣笛的声音,还有黎川骂咧咧的焦急的声音。
极目远望时,一边是延绵不绝的丘陵,一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天空是被大火烧过之后的橘黄色,把层层叠叠大朵大朵的白云染成赤色。
很小很小的时候,和阿爸阿妈坐在树下纳凉,也是这样的火烧云。
美得很。
长安还是小小的一只,躺在摇篮里啃手指。
阿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
“碰见火烧云说明万物复苏好事将近呢。”
“我们囡囡呀,往后一定福泽深厚,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