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太后嗤之以鼻。
“明和大长公主应该也是好心。”张宛音柔和地道,把药膳送到太后面前,方才她是亲自去接的药膳,又亲自送过来,一切都是亲力亲为,仿佛当时她还没有离开淳安宫时的模样,一切都和旧时相同。
这种熟悉感让太后很满意,只是张宛音的话却让她不太满意。
抬眼看了看张宛音没说话,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药膳,点头道:“今天的药膳炖得不错,赏。”
有内侍应命下去。
今天的药膳不错,炖药膳的人有赏,太后用的也稍稍多了一些,往日能用一半,今天倒是全用完了。
等太后用完,张宛音笑着让人收拾下去,一边关切地道:“太后娘娘,您的身体就应该多用一些,可不能疏忽了,若是亏了身体可怎么好!”
太后娘娘今天用得不错,心情也不错,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伸手虚指了指张宛音,指点张宛音道:“好不好心的,想想两家的恩怨就知道,这两家就不可能是什么好心的关系,关乎到性命的问题,真论起来明和是欠了安和一条人命的。”
说到最后,太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往下说。
如果不是今天药膳用得不错,她也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这句话却是失了言的。
好在张宛音是个识趣的,并没有追问下去,仿佛没听到太后的话似的,只柔声问道:“太后娘娘,要不要请明和大长公主和虞三姑娘进来?”
“让她们进来吧!”太后道。
有内侍出去,不一会儿引着两个人进来,明和大长公主走在前面,脸色苍白中透着憔悴,眼眶都是暗红着的,整个人一看就精神不太好,走几步路仿佛还要晃一下,就只是几天没见,太后觉得明和大长公主一下子老了至少有十岁。
虞兮娇跟在明和大长公主的身后,既不亲近也不远离,太后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投到明和大长公主身上,细眯了眯眼睛。
待她们两个行过礼后,赐座后太后问道:“明和,你的身体怎么样?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重?”
之前的一段时间,明和大长公主一直卧病在床,就连亲孙女的葬礼也没参加。
不过她没参加也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
“臣妾……”明和大长公主未语眼眶就红了,头缓缓低下,用帕子在眼角抹了抹,“臣妾这几日一直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看到娇儿,她仿佛就在臣妾面前,叫着臣妾祖母,她说祖母,我冷,湖里的水好冷!”
说到极痛处,明和大长公主大放悲声,哭了起来。
和以往的哭诉不同,这一次明和大长公主很明显已经在克制,无奈疼入心扉竟是一下子眼睛往上翻去。
吓得她身后的婆子马上扶住,一边惊叫“大长公主,大长公主。”
张宛音回身就要去召太医过来。
明和大长公主无力地摇摇手,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没事,我没事,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起娇儿。”
“真的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太后也被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她衰败的脸色,很难相信之前进宫的明和大长公主还是红光满面的,现在已经衰败至此,就算对明和大长公主满肚子的怒意,看到这样的明和大长公主心里不免一软。
“不用了,多谢太后娘娘。”今天的明和大长公主礼数周全。
不胡闹、不撒泼,却让人看到她这次心痛至极后的样子。
想想徐安娇的确是死得可怜,而且大理寺也的确一直没有消息,看到明和大长公主如此形容,太后不免的叹了一口气:“明和,徐侧妃的事情会查清楚的,哀家答应你不管是谁害了徐侧妃,哀家都不轻饶,哪怕是王妃公主。”
这已经算是很重的承诺了,所谓王妃自然是包括端王妃张宛音的,至于公主也是外面身份最尊贵的几个中的一种。
比起之前太后恼怒斥责明和大长公主,这一次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明和大长公主哭着颤微微地跪了下来:“多谢太后娘娘,娇儿就算在九泉之下,知道太后娘娘对她如此恩宠,必然也是高兴的。”
“快起来吧,你还病着,就不需要如此多礼。”太后温和地道,让人把明和大长公主扶起来,而后又脸色沉了下来,“昨天怎么又去端王府去闹了,之前不是吩咐过你,不能再胡乱地去端王府闹事!”
当初明和大长公主离开宫里,被赶出宫的时候,太后就警告过。
“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臣妾不是故意去冲撞端王的亲事,正巧昨日身体还好,想着端王府一直不来迎娇儿的灵位,怕又生出什么是非,就带着娇儿的灵位过来,并不知道端王成亲之事。”
明和大长公主说到这里低声的咳嗽了两声,看着越发的无力虚弱。
“臣妾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养病,也让府里的其他人不要参和外面的事情,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安安静静的想娇儿的事情,这么好的女孩子,前一刻还笑盈盈地叫臣妾‘祖母’,下一刻就没了,臣妾……臣妾真的没想到。”
“臣妾这段时间只关心了那个叫李相宜的姑娘,听说她和娇儿两个有仇怨,还是在端王府上发生的,臣妾就让人去查这女子,没想到查到的消息还真不好,臣妾想借着娇儿灵位入端王府的事情,和端王再谈谈此女的事情,却没想到端王又在成亲。”、
明和大长公主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声音低低的,有种压抑过的悲意,比真正的大哭更让人揪心。
一个“又”字,说尽了封兰修的凉薄。
张宛音抿了抿唇,低头掩去眸中的幽深。
和她同样低头的还有虞兮娇,太后娘娘和明和大长公主在说话,还轮不到她们两个说话,在这里,只有静静听着的份。
和张宛音眸底的幽深不同,虞兮娇的眼底多了几分波澜……
明和大长公主既然说开了头,也就把她派人去往李相宜的原籍查的事情一一摆了出来,至于原因就是她怀疑李相宜就是杀了徐安娇的凶手,毕竟两个人在徐安娇生前的确有恩怨,当时李相宜并不算什么,可现在的李相宜得了太后的器重,甚至要许给勇王为庶妃。
以李相宜的身份,原本是远远够不上的。
“太后娘娘,不是明和一直要盯着端王府,实在是此女子很是可疑,就算她要救父亲,自有衙门可以审诉,她又为何特意进了端王府,还特意地扮成一个舞姬,往端王面前靠过去?如果不是别有心思,怎么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不说是端王府,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府里后院,一个下贱的舞姬往男主子身边靠,谁都会觉得别有用心,内院的女主子都会斥责,若是男主子维护,必然会更加的……听说娇儿当时还要责罚与她,这样的女子不该责罚吗?”
明和大长公主说到委屈处,低低地泣诉起来,不是以往的声嘶力竭,有的只是虚弱和悲痛。
张宛音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明和大长公主,觉得明和大长公主的行为宛如换了一个人,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了?
她的目光微微一转,正对上虞兮娇一双明澈的眼眸,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后,各自再低下头。
虞兮娇现在就是一个事外之人,比张宛音更置身事外,静静地听着明和大长公主的哭诉。
一再地算计自己的李相宜,背后应当还有人……
从明和大长公主说的事情上,太后真的不能说徐安娇错了,当时她处在这个位置上,对别有用心的女人靠近自己的夫婿,别说责斥,就算是打死也是可以的,为了立威的正室妻子,往往会用这种别有用心的女子动手。
真论起来李相宜进端王府的确就是一个错处,甚至让人觉得诟病,端王府又不是衙门,她这么特意撞上门还真的就是别有用心,不管是哪一方面的用心,她就是会特意的靠近端王,特意地算计了端王。
“此事徐侧妃自然是没错的,但李相宜也不可能算计到徐侧妃。”太后公允地道。
“太后娘娘,您请看。”明和大长公主今天过来早有准备,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册子,“臣妾有事要奏请太后娘娘。”
说着往上一呈,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落在这本册子上。
有内侍过来接过册子递给太后。
太后正待要看,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端王、端王侧妃求见!”
这是来了!
虞兮娇轻轻的弯了弯唇角。
太后吩咐让他们晋见。
皇后带着新成亲的小夫妻两个一起进来,皇后和端王神色如常,唯有玉丽珠委委屈委屈的,眼睛还是红的。
见过礼之后,众人都坐了下来。
玉丽珠坐在张宛音的身边,抬头委屈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虞兮娇,莫名的恼怒,狠狠地瞪了虞兮娇一眼,虞兮娇微笑以对。
所有人关注的都是明和大长公主的事情,李相宜的事情,也就是玉丽珠还记着昨天晚上她独守空房的事情,这种事情说出来是极丢人的,方才当着皇后和一众嫔妃的面,她还不得不替端王掩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狠狠地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