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到,元月份销量表出来,继续跌落为2091件,但依然是本省第一。家乡德沅市公司月销量已垮塌到1600件,资州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退滑到1800件。
无论是总部会议还是省城会议,从上至下不再有慷慨激昂、满怀豪情的振振之声,悲观消极情绪像是替代了刚刚到来的春风。众人对败诉的那家子公司经理群起而攻、口诛笔伐,迫使他当场引咎辞职。高歌对此不屑一顾,真正的原因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简直是一目了然、明明白白。
省城会议结束,任总留下高歌吃晚饭再走,伤感不知以后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那晚,仅兄弟俩和一位助理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喝完第一杯酒,任总猛地搁下杯子怅然道:“大旗飘飘,旗杆摇摇,上无良策,下是浮躁。不远了,快倒了,只惜我往日满腔热血。”
“任总,我认为最严重的时刻还没到来,现在只不过是山雨前的大风。过完春节,暴雨就会来临。”助理说。
“第一名,你认为春节后永陵公司的月销量还能保持在多少?”任总问。
“稳定在1500件应该没问题,我的底气来自于市场弹性能起到一个缓冲。”高歌回答。
“这个说法我接受,你这家伙看问题很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最多到四月份,集团全国性大裁员就会出现,心里有数就行。”任总不再伤感。
因酒助兴和言谈甚欢,晚餐两小时后才结束。任总不许高歌当晚开车回永陵市,给他安排好住宿才和助理离开。明天会怎样?自己该怎样?高歌一直围绕这些问题步入到梦境。
随着春节临近,高歌的应酬量大增。市级、区级、县级各主要部门都要拜访招待,每天忙得朝出半夜归。沈秋怡经常陪他出席应酬,并向众人公开高歌是他弟弟,使得向高歌示好的人增多;公司财务部长吴美兰几乎成了兼职公关,还经常细心照料酒后的高歌,两人开房已成了常态。她要么是看电视,要么是看书,静静等待高歌醒来。不知不觉地让高歌对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吴美兰也像是乐意这样。默契,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公司全体员工,仍然保持高度的工作热情,团结一致、努力开拓、斗志昂扬。高歌一直肯定,永陵市SZ公司的工作作风绝对是全国同行的最佳典范,这也是他当时最大的自豪。公司小金库已有近20万,高歌决定发一次过节费。50多名正式员工每人1000,几个骨干每人2000,属于全国各子公司的独例。
即将回家过春节,梁咏丹遗憾得哭,因为春节期间是娱乐城的生意旺季,她这个大堂经理是走不了的,不能陪高歌回家。沈秋怡权衡再三,决定带上女儿蓉蓉以姐姐的身份随高歌一起回家,她无法忍受十天时间见不到高歌。为了让女儿认识和熟悉高歌这个舅舅,动身前一晚,母女俩来到高歌家。蓉蓉像是与高歌很有缘,一大一小几句话的来回,那种生疏感便没了。待到三人一起逛完街回来,高歌已经是背上了她,一路嬉闹不停。
次日早上,见公司一切有序进行,高歌放心离开。在工作上,有副经理、市场部经理、财务部部长和企划部经理四人,确实没什么值得他放心不下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哪怕是老大回家一个月都没问题。
一年多来,高歌不知是想开了还是放松了,反正是随意了很多。无论是谁送礼物给红包,全部客气接收,不再推辞谢绝。但从不提出或暗示此类要求,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线。什么品牌衬衫、冬季内衣、新款皮带、手包提包、打火机钢笔等,几乎是泛滥了。自己用不完,就让公司几个骨干、师父、大哥、二哥和姐夫他们享用不少。
这次高歌回家过春节,吉普车后面几乎是码满了,是最多的一次。当然,为此也挨了彭大喜一顿骂街。因为顺手牵羊多拿了一对五粮液和两条云烟,被他发现追到大门口骂道:“畜生,你他妈的还学会偷了?老子这里迟早会被你弄破产!”
他骂得越激动、越难听,高歌就越开心。看来,男人的脸皮就是这么一点点磨厚的。
沿途,蓉蓉难得安静坐下,一直在后面紧贴着开车的舅舅叽叽喳喳个不停。中途下车吃饭,非要坐在舅舅身上吃。高歌待她也是疼爱有加、有求必应,买了很多她喜欢的水果零食放在车上。本是六小时车程,竟然走了七个半小时,下午五点才到达聚义村。
家人虽然知道高歌有个姐姐和外甥女同来,但看到沈秋怡和蓉蓉下车后便集体失了声,齐刷刷地看着这对母女。儿子张念祖就那么笑笑的、傻呆呆的拉着秀秀的手看着阿姨和姐姐,忘记了叫爸爸。母女俩实在是太好看,声音好听,叫人甜甜的,张奶奶和师母恨不得她俩就是自己的儿媳和外孙女才好;其他人也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有一个想象中的变化。大三岁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呢。何况沈秋怡根本就不像姐姐,看上去比高歌小。
嫂子这种想法最为突出,调皮地告诉高歌,柴油机厂宿舍家里床上用品已经全部买齐,厨房用品也是齐全,不如明天订好洗衣机和电冰箱送过去,一心促使他们三人就住在一起培养感情。假如都知道了还有一个梁咏丹,一家人不联合起来把高歌揍扁才怪。
蓉蓉延续了婉儿过去在这个家的欢快与被众人所宠,大人们等不及到大年三十那天,一个个红包让她应接不暇。若不是高歌及时制止,师父师母还会将一个古玉镯送给沈秋怡。当晚,沈秋怡十分遗憾地看着高歌带上儿子去睡觉,晓月姐理会的笑了笑。
已放假的嫂子和晓月姐第二天就拉上大哥开车忙了一天,不仅买足了床上用品,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和一台大冰箱也送到,柴油机厂宿舍家被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晚餐后,张奶奶对高歌说:“歌儿,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们三人每天在这边吃饭就行,晚上再回柴油机厂吧。念祖,你就不要跟着爸爸回去。听到没?”
沈秋怡听后羞涩红脸的低下了头,蓉蓉则是喜欢的不得了。
第一晚回到家时已过了十一点,见满目陈旧的房子和昏暗的路灯,沈秋怡有种担心的皱了皱眉。母女俩进屋看了前前后后,沈秋怡才舒缓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有卫生间呢。没想到这个家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高歌,你先去洗澡吧,我清理一下衣物。”
“噢,对了,前面的沙发可以打开成为一张小床。把两个电暖炉开到最大别凉到了蓉蓉,晚上还可以当夜灯。”高歌边说边去卫生间。看到里面全新的毛巾牙刷、牙膏香皂、洗面奶和洗发水等,高歌内心涌起一波波感动,嫂子和晓月姐还真是无微不至。
六岁的蓉蓉人小鬼大,钻进铺好的沙发小床被子里,便眨着晶亮的眼对妈妈说:“妈妈,您喜欢舅舅就和他去睡吧。嘻嘻!”
一个温暖温馨又充满激情的夜晚过去,醒来的高歌睁开眼就看到柔美的沈秋怡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家居服上系着围裙。“八点了,起床吧。蓉蓉在洗漱,你也快点,早餐我都准备好了。乖啊。”留下一个香吻去了厨房。
三人刚出家门,陆续有人过来寒暄,最后几乎是将他们三个围成了一圈。
“高歌,早就该这样了,到时别忘了请我们喝酒。”
“哎哟,好漂亮哦,小丫头也好看,在一起真般配。”
“高歌,很好嘛,一下子就有儿有女了,快捷。”哈哈哈!众人大笑,笑声中是满满的调侃和祝福。
这天,无雨、无雪、无太阳,就这么灰蒙蒙的,婉儿和张爷爷周围更显一种冷寂。摆好鲜花,倒完一瓶好酒,高歌的眼泪便流下。现在,看一次婉儿和张爷爷好难啊,今后会怎样呢?能保证每月来一次吗?高歌茫然。
“舅舅,我也喜欢婉儿姨,今后把她带到永陵去吧。”蓉蓉眼含泪花说。
“唉,可惜,一种令人痛心的可惜。换了谁也无法放下!”蹲着的沈秋怡起身擦了擦眼泪,伤心自语。“高歌,今后安顿好了就把她接走吧,至少你能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未来还很长,好好的把握一切,姐永远站在你身后。”、、、、、、
春节的聚义村是热闹的,也是欢乐祥和的。从大年三十到初五,高歌根本没办法拜完年,每到一家就被强行挽留。蓉蓉因为有了一大帮新小伙伴,连带张念祖和侄儿几个整天都看不到人,沈秋怡也懒得去找。过了晚上九点,他们自然会回家,大坪也会随他们回来热闹到十二点,高歌只需补充足孩子们燃放的烟花即可。
初六上午,嫂子带侄儿明明到来拜年。“高歌,今晚回一趟家吃晚饭吧,你妈念叨很久了。她老人家虽然讨厌,其实也很可怜的。这么多年了,你就见她一次吧。”
一晃有多少年没回家了?高歌都不清楚,因为他从未想过,已彻底忘记掉那个家庭。今晚若是回去,会不会对不起婉儿呢?他犹豫着。
傍晚,高歌单独开车回到了以前的家,感觉整个宿舍败落了很多,有一种荒凉感。母亲见儿子进屋,激动得弹立看着他泪流满面;哥哥高山肥胖了很多,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胡子拉渣、衣着不整,抽着烟懒洋洋地招呼一声。高歌敷衍一下,放下礼品去了后面房间。
还是两张上下铺保持着原状,只是不再有人睡在这里,仅有一个冰凉惨痛的记忆。
“准备吃饭吧。”忙完的嫂子轻语道。
“您还好吧?”坐下的高歌拿出一个2000红包放在母亲面前,哥哥高山即刻将目光锁在红包上。这团烂泥是怎么都扶不上墙了,高歌真希望嫂子能早点离婚,离开这个窝囊废。
“我还好,一时还死不了。倒是你那个老东西很好,找了个乡下女人结了婚,天天帮别人养儿养女呢。你啊,为婉儿、为过去恨了我这么久也该停了,我必定还是你的娘,一年看我一次还是可以吧。”母亲隐怨道,随后絮絮叨叨个不停。
高歌勉强吃了一碗饭,起身便去了隔壁。很久没回张爷爷张奶奶家了,家里长期没通风,有了一股淡淡的异味。高歌打开前后门窗和所有的灯,不在乎寒冷,坐在张爷爷的躺椅上点燃一支香烟。灯光似乎带来温暖、带来了人气,他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在陪伴婉儿、在糊着纸盒、在静静的学习、在聆听爷爷奶奶的唠叨,还有婉儿的欢闹、、、、、、
“咦,是歌儿?我还以为是你奶奶回家了呢。”一个熟悉又苍老的声音传来,对面的毛阿姨正站在门前,她已是满头白发了。
“唉,张奶奶有你这么个孝顺孙子真好,哪像我们哟!盼了几年,今年就你小德哥哥一家三口回来,昨天都走了,留下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毛阿姨没进门,梦语般说完就蹒跚地回了家。
她还没到六十呀?怎么就佝偻了许多,头发也白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