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婉儿,高歌成了张爷爷张奶奶和师母与晓月姐姐心目中的宠儿。
八五年春节前,张爷爷河南老家农村的兄弟姐妹来信说现在家乡好多了,不再有缺衣断粮的现象,叫他不要再给家里寄钱。一再叮嘱要多保重身体、安度晚年,最好能抽空带上嫂子和孙子回家看看,再共同祭奠父母。两老和高歌于次年暑假期间回了一趟河南老家,也是张爷爷最后一次回故土。
两老看完信非常开心,笑谈今后多给歌儿存点钱,再娶一个好媳妇。那晚,张奶奶抱住糊纸盒的高歌试探戏问:“我的儿啊,你今后娶媳妇了,孩子能不能姓张?”
十五岁的高歌马上回答:“当然要姓张嘛!我都叫张歌了呢。”
两老大喜过望,在家的称呼便成了“我的儿”、“宝儿”、“儿子”,再也没了歌儿的称呼。
师母和晓月姐姐也是更加疼爱高歌,师母不知是哪一天开始,叫高歌为幺儿。晓月姐姐经常陪弟弟去妹妹的墓地,和弟弟在一起学习和糊纸盒。仅大高歌一岁半的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织毛衣,一直到现在,高歌身上的毛衣毛裤都不许买现成的,必须由她所织。她的房间一直挂着高歌和婉儿的合影,经常感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一起拍一张呢?
兴旺村虽然实行了承包责任制,但和以往几乎没多大区别,因为他们整个村一百多年来都是一个团结亲和的集体。1988年春,兴旺村和村会议室改名回聚义村和聚义堂,保存的聚义村石碑重新立在村口,拆除的牌坊也重新建好,并在聚义堂举办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祭祖大典。高歌在聚义堂被正式纳入聚义村郑家第七代后人,名郑高歌。聚义村也成了德沅市一道历史景观和文物保护地。
1991年夏时,一位广东收藏家慕名来到聚义村与师父郑天乾纠缠了几天。也不知他俩商量了什么?或是师傅给了他什么?五天后,全村58户村民每户来人到村长家领取了一万元。一月后,一整套Rb进口农机送到了聚义村,当年双枪时尽显快捷神奇,为村民减少了大量的劳动强度,也引来众多外村人到现场观看。聚义村在原有榨油坊、碾米坊、挂面坊基础上,又新增了农机站和粮油库,继续实行集体主义模式。
高歌一直记得,聚义村总面积近1600亩。1983年政策放开后,集中粮田扩大到550亩左右,专项种植油菜和棉花农田318亩,还有百亩果树林。粮田每年种植两季水稻,农田种植一波油菜和一波棉花。家家户户都养有生猪和家禽,湖滩与河岸沿袭养殖少量的牛马和集体上百只羊群。满目生机盎然、兴旺祥和。
村民们团结互爱、尊老爱幼、上下同心、勤劳智慧,各种各样的能工巧匠都有。从1984年开始,聚义村实行每半年集体分红一次,孩子们的学费和老年人的医药费全部由村里负担,村里还有卫生所。
从建村起,孩子们必须要接受教育、习武和技能培训。聚义堂既是村里人议事、聚会、祭祖和红白喜事场所,也是孩子们的学堂、习武和技能培训地。聚义村的集体模式,对后来高歌管理金逹集团提供了很多的参考。
在1991年时,城建局乔迁新址,原公路维修站划入到公路局。高歌的哥哥自参加工作以来,在工作上的表现还过得去,加上外公是病逝的老革命,领导网开一面的将他安排到开压路机的岗位上。下半年,很多邻居都搬迁到新址,原平房空出很多住房。已有27岁的高山以结婚名义分配到一套房间,与父母仅隔两家住户。
张爷爷夫妇习惯了住在原地,谢绝搬到两室两厅的新宿舍。主要原因是这里还有婉儿的余留,两老舍不得离开。
这年春的一个星期天上午,高歌和二哥、晓月姐姐正在糊纸盒时,一位与晓月姐姐年龄相仿,相貌普通大方的女子拘谨微笑地走进来。先礼貌地与张爷爷张奶奶打招呼,再看向高歌问:“你就是高歌吧?我是你未来的嫂子马月娥。”
晓月姐姐虽然讨厌高山,但对这位比她小三个月的女子(后来知道的)像是一见如故般主动与她交谈,也许是她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交谈中,高歌也知道了她是塑料五厂的工人,一家六口都是。因为家里有父母和四兄妹,实在是太拥挤。通过介绍认识了高山,觉得他身高和相貌都还不错,工作单位也好,最关键的是他有房子,所以便同意了与他交往。住房,一直都是困扰国人的难题。
马月娥与大家交谈熟悉完毕,便告辞离开。张奶奶还很满意地说了一句:“歌儿,你发现没?你嫂子这人很经看,越看越让人喜欢。”晓月姐姐马上附和有同感。
令高歌意想不到的是两天后中午下课时,竟然看到嫂子站在学校食堂门前,手提一个饭盒等着他。见高歌拿着碗筷和同学们出现,一脸温柔的微笑比春天还要暖和,高歌也发现她比前两天好看多了,怪不得张奶奶说她经看。
“高歌,嫂子给你做了红烧肉,你慢慢吃啊,晚上我去张奶奶家拿饭盒。”第一次,马月娥将温热的饭盒给了高歌后便离开,又一次留给他一个怜爱温暖的笑容。不得不说,高歌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嫂子,只是遗憾她不该和高山在一起。哥哥确实配不上她,是远远的配不上。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棵光鲜的大白菜即将被一头猪给糟蹋。高歌不禁为她担忧起来,她会幸福吗?
第二次,嫂子送来肉炖豆腐和高歌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高歌,嫂子真羡慕你是一名大学生,今后风光了可不能忘记嫂子对你的好,知道吗?”
见高歌有点惊愣,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高山,明年与他结婚也是我赌一把,我实在是太想离开那个拥挤不堪的家了。万一他今后负了我,但我看好你绝不会对我不管不顾,哪怕是我不再对你好。我就奇怪了,同是一个父母所生,区别怎么会有这么大呢?如果你是高山,那我一辈子可美死了。嘻嘻嘻!”
嫂子美美地笑看着高歌,眼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高歌也发现,嫂子很有一种说不清的漂亮,只是她过于朴素。内心,高歌有了两个姐姐,他接受了马月娥。不,是三个姐姐。高虹虽然难得出现一次,但她必定是自己认可的亲姐姐。那样的家庭环境,她能活着就够不错了。
想起姐姐,高歌心里就滋生出一种痛。她虽然继承了妈妈的漂亮长处和本人自身特有的美,但在高歌眼里,姐姐的美就像是一座盆景,是痛苦扭曲的产物。假如是幸福家庭,高虹和婉儿一定是一对最艳丽清雅的姊妹花。
高歌利用没课时间去了姐姐工作的小学,看到姐姐坐在办公桌处一边批改作业,一边与同事们交谈很是吃惊——姐姐终于学会说话和微笑了。
见弟弟突然出现,高虹秀眉一扬,淡淡地看着他靠近,听他叫了声姐姐。她其实内心是高兴坏了,可怜她没学会表达。如果她是正常心态的姐姐,一定会起身拥抱住这个英俊的弟弟,还会送他一个甜甜的亲亲。
“你来了。”她的话语寡淡得让同事们惊异。
高歌很是理解和习常,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她办公桌上。高虹这才想起该起身了,闪笑一下提上水果拉着弟弟去了宿舍。这是高歌第一次来到姐姐住所,一间14平米的房间干净整洁,有一种女孩子的清香。
“在这吃晚饭吗?我好准备。”姐姐说,言语像是拼凑出来。
“不了,待会就走,你也知道我事情多。”高歌回应。
“那两个闹离婚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老家伙在外面沾花惹草是人人皆知,还获得了“风流大侠”和“寡妇帮帮主”的称号,你可千万不要受到负面影响啊。好好再坚持两个月,毕业了就远走高飞,越远越好。”姐姐提醒道。
“去哪?婉儿在这我能去哪?没了哥哥她怎么办?何况还有爷爷奶奶和师父一家人呢,我离得开吗?”高歌说。
“行了、行了,到时走一步看一步吧。”高虹有点失望,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婉儿的看了看弟弟。“我今后能在他心目中有婉儿的地位吗?”她心语自问一句。
聊了过半小时,高歌离开。姐弟交流,让高歌知道有好几个男子在姐姐这里吃了憋。她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没有爱,拿什么去恋爱?
步行在人行道上的高歌感叹时间真快。姐姐有24了,婉儿如果还在,也离19不远了。悲伤,再次涌向心头。
日子继续,高歌看了一次婉儿,给小树、蒲公英和野菊花浇足了水,便开始了毕业前实习,地点为远离城区六公里的柴油机厂。买了雅马哈摩托车的大哥郑大牛将他的自行车给了弟弟,晓月姐姐总感觉弟弟是离开家一般,经常骑自行车去柴油机厂看望高歌。有趣的是嫂子也是这样,她俩宛如商量好一般,总是穿插而来。
因八十年代中期落实了知识分子政策和强调专业对口,高歌父亲被调到第一建筑公司技术科,公司成立设计室后又成了一名建筑工程师。在专业知识和工作能力上,父亲的确是一位佼佼者,德沅市同行无人能超越于他,最多为并驾齐驱。
随着市场经济深入,父亲如鱼得水,经常被人私下请走,额外收入亦是颇丰。作为属于率先进入小康的人,他更是为所欲为、绯闻不断,如果不是在工作上属于骨干力量,父亲早应该是被开除公职的下场。父母最后一波激烈的吵闹趋于停止,一种累让两人逐渐走向分居。
父亲为数不多的朋友刘叔叔是唯一被高歌喜欢的。高歌实习时,他正好是柴油机厂机加车间主任,高歌的实习岗位也是在机加车间。刘叔叔以前来高歌家有四次,特别喜欢高歌和婉儿,最后一次是夫妻俩带着五岁的儿子家宝来的。婉儿离世那晚,夫妻俩也是一同赶来吊唁过。
看到长大成人、即将大学毕业的高歌,刘叔叔是激动难耐,绝不许高歌中午去厂食堂。有时晚上还要强留他吃晚饭,偶尔也让高歌辅导读初中儿子家宝和读小学女儿家珍的学习。刘叔叔和蔡阿姨夫妻俩对高歌是真的关爱,经常让高歌感动,来过的嫂子马月娥和晓月姐姐也是深有同感。
只是这美好一切皆被风流成性的父亲残忍破坏,给高歌一生留下一个巨大的悲剧与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