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零,繁花落尽,而浦江市的树木依然苍葱,马路两边绿草如茵,点缀在冬青丛中一簇簇月季花毅然在冷风中摇曳着、绽放着,火红的、淡黄的、粉红的、纯白的,色彩缤纷,艳丽无比,给人暖暖的感觉。
这天下午吃过晚饭,霍云帆就打来电话,约周晓京去金店量尺寸订做首饰。
“你晚饭吃的什么?邵妈妈不在这里,雪枝做的饭还吃得惯吧!”霍云帆关切道,初雁和小夏的事基本上有眉目了,邵妈妈没想到女儿在婚事上经历了那些不顺利之后,竟然能找到一个大学生做女婿,简直是意外之喜,起初她还担心初雁条件不及小夏,怕女儿会受委屈,后来听说小夏对初雁十分体贴照顾,还几次通过初雁和周晓京之手,给邵妈妈送补品绸缎,就连邵妈妈的小孙子都没落下,邵妈妈见小夏热情大方,高兴得不得了。今天是小夏再三要求之后,正式去拜访邵妈妈,邵妈妈想着,周晓京是未嫁的小姐,让小夏到她的住所里来总不合适,就决定在邵家的庄子上接待小夏,一来那是初雁真正的娘家,二来也是考验考验小夏,瞧瞧他会不会嫌邵家贫寒。
“我们雪枝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厨艺不怎么好,就给我从外面买了汤包和稀饭——我吃得好饱!都吃撑了,想喝点酸梅汤消食,可惜邵妈妈又不在,也没人做酸梅汤,这不,雪枝只好又上街去买了!”其实周晓京心中透亮,街上的汤包再好吃,也不会比邵妈妈的厨艺更好,她之所以胃口这么好,纯粹是因为这几天实在是太幸福了,难怪人家说的,女人的体重跟幸福指数成正比,周晓京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由格登一下,如果这样的话,那等她结婚之后岂不是有当相扑的潜质!
霍云帆当然不知道周晓京的思维已经扯出去了老远,还在电话里笑吟吟地对她说:“酸梅汤是个收敛的东西,饭后吃不好,你稍稍停一会,让秀枝给你沏杯茶喝就行了!”
周晓京笑道:“秀枝跟着邵妈妈回庄子上去了!”
“哦?为什么?”霍云帆问道。
“小夏第一次去初雁家拜访,邵妈妈厨艺再好,总不能劳动未来岳母给做饭吧,初雁的嫂子又要带孩子,我就让秀枝跟着她们回庄子上去,好帮忙给做做饭什么的!”周晓京甜甜地说道。
霍云帆笑道:“你这样宽厚的小姐也真少见了!”
“你别表扬我了,小心我太骄傲!”周晓京笑道,两人就是电话里说说笑笑,只觉得一拿起电话就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永远不会生厌。
这里霍云帆笑道:“好了,咱们别再耽误时间了,我现在去你那里接你,咱们一起去金店......”
周晓京才想说“好”,只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上官海平的声音,“霍先生,今天拍的照片全在这里了!”接着,就听到霍云帆对他说了声“谢谢”。
上官海平每天都要来霍云帆的住所来报告当天跟踪简竹清的情况,今天他过来的时候,阿明已经认识他了,向屋里指了指,意思是霍先生在屋里呢,上官海平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进来才发现霍云帆在打电话,他放下照片之后,就没有再开口,立刻就转身出去了,霍云帆这里才对周晓京说道:“刚才是上官海平,他不是在盯着简竹清吗?我让他把每天的跟踪情况都像我汇报,简竹清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拍出照片拿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照片。
“上官海平过来了?你不要再跟他谈谈简竹清的具体情况吗?其实首饰的事,以后再做也不要紧......”
周晓京还没说完,就被霍云帆打断道:“这怎么行!我已经跟金店约好了!案子明天再......等等......”霍云帆的声音中忽然有了一丝激动,一丝惊异,接着,他的口气沉下来,说道,“晓京,咱们今天恐怕去不了金店了......”
周晓京道:“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霍云帆道:“是的,太重大的发现了!刚才看到上官海平送来的照片,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其实是想明白了很多件事,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那么章小言之死和秘密图纸丢失这两件事只怕很快要真相大白!”
周晓京的心几乎漏跳掉一拍,困扰他们多时的两件大案,果真就在艰难的求索之中出现了曙光吗?她的激动不下于霍云帆,连连问道:“云帆,凶手是谁?是谁?是谁盗走秘密图纸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晓京,你在家里别动,我一会儿就过去接你!等见了面再细说!”霍云帆说完,就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这里周晓京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上官海平拍到了什么,能够令霍云帆一下子豁然开朗,同时想通两件案子,她急切地盼着霍云帆过来,但天性喜欢推理的她又禁不住低头沉思起来,她们曾经对章小言命案和图纸失窃做出过无数种假设,不知道最终是其中哪一种假设被证明正确呢,还是超乎他们之前的想象,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周晓京完全沉浸在专心致志的推理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到一阵冷风吹进屋里,她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才发现房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訇然洞开了!
凤仙色洋锦衣裾在夜风吹拂下似欲腾空,周晓京又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果然是她!
周晓京心想,金樱藤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看到你的门没关,就自己进来了,怎么了,周小姐?有什么困扰您的事情吗?”金樱藤的甜如浓蜜的嗓音在这静静的暮色中听起来,几乎有些刺耳。
金樱藤的长袖旗袍上钉着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的小珠子很是刺目,周晓京警觉地问道:“金小姐,您怎么会来我这儿?难道有什么事?”
金樱藤的笑容依旧艳丽绝伦,却挂上了一层冷冷地霜,这笑容很不友好,记得当初抓乔紫榆的时候,霍云帆说过,金樱藤是有功夫的,不过周晓京也并不十分担心,霍云帆很快就会到来,金樱藤今天既然找上门来了,她何不趁这个机会弄清真相,虽然也许有一定的风险,周晓京向外一看,屋门大敞着,院子的朱漆镶花大门却闭着,不过这个时间左邻右舍应当都有人,只要在院子里一声大叫......
“怎么?您想喊人吗?不过晚了!”金樱藤的声音像才从冷柜里取出的奶油冰淇淋,又甜又冷,与此同时,周晓京太阳穴上也是一凉,金樱藤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一只黑色小手枪,抵住了周晓京的脑袋。
她这几下变生不测,令周晓京几乎没有防备的余地,周晓京一面暗骂自己太疏乎,一面又惊异金樱藤的身手如此灵便。
然而周晓京不是轻易会手忙脚乱的女子,即使碰到这样的死亡威胁,她依然镇定如旧,清浅笑道:“章小言果然是你害死的!”
金樱藤只是微微地低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承认的笑容。
“看在咱们曾经是同事的份上,在你临死之前,我就让你明白真相吧!”金樱藤笑微微的说。
周晓京笑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手法了——不在场证明的手法!”
“哦?”金樱藤一歪脑袋,看不出是惊讶还是愉悦,“周小姐真是我的知音哪!”
周晓京冷笑道:“你那点伎俩,一时迷惑迷惑人还可以,可是终究掩饰不了你杀人的罪行!章小言的胳膊上有针孔,就说明是你在她的胳膊上事先抽了血,并且到达她家的时候,让我跟霍先生在大门口等着的时候,你利用章小言的血事先在屋里做出章小言被袭击之后又被挟持的现场,但事实上那个时候章小言还没有死,当警务公所的人开始在章小言的住所内取证调查时,你才又赶到浦江公园的那片林子里,用事先准备好的花瓶将章小言打死——我想,你早就有把杀人嫌疑推到简竹清身上的预谋,所以早就做好了一个同章小言和简竹清一模一样的花瓶去行凶!因为任何侦探在确定不在场证明时,都会只确认受害人被杀之前的时间段,而不会去确认之后你去做了什么,这样的话,你就利用了我们俩做了你的不在场证人!”
暮色渐渐浓重,院门前的街灯已经犹如繁星般的渐渐亮了起来,但周晓京只觉得那灯光离她极远极远,仿佛一个人独行在荒野里看到很远的万家灯火,周晓京不免有点焦躁地想,为什么霍云帆还不来呢!
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想办法跟金樱藤拖延时间,周晓京整理了一下情绪,觉得心中稳定了许多,冲着金樱藤云淡风轻地一笑,道:“不过你的不在场证明要想起作用的话,一定得让警务公所的人估算出章小言确切地死亡时间,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了,浦江公园的那片林子,天气寒冷时轻易没有人去,我猜想是你事先想办法引着游人发现章小言尸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