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8日,凌晨12点。
资深灵异小说扑街作者——何落地。
从其租住的公寓楼18楼,一跃而下。
摔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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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2021年10月5日。
鹭岛市。
莲花北路。
窥探心理诊所。
“小徐医生,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徐非非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何落地,一个三十二岁的妄想型分裂患者。
近一年的时间,他病情时好时坏,反复无常。
好的时候,他是一个特别勤奋的扑街作者,据说,他高产的时候一天能码十万字。
不好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脑壳有包,神叨叨的。
“何先生,您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有人杀人了,请你相信我,这一次绝对是真的。”
“好的,我相信你。”
“不,徐医生,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你还不就是为了挣我的诊疗费?”
这样的病人真的不太好哄,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从中挑出刺来。
他说的对,徐非非之所以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咧着嘴对着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诊疗费,难道是为了他那张瓜西西的脸和麻杆一样的身材?
对于这种病人,就跟哄孩子一样,熊孩子太闹腾。
要么选择无视他。
要么给颗糖吃。
包装精美的棒棒糖,对各类病人都管用,尤其是像何落地这样的病人。
“何先生,先吃根糖压压惊。”
“好,我要那根菊色的。”
看吧,脑壳有包的人形容颜色都是这么特别。
何落地拿着棒棒糖的手在发着抖,说话间牙齿在打颤,上下颌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根棒棒糖咬得只剩下一光棍儿。
“徐医生,你真的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绝对是站在你的立场,作为我的病人,我们是站在统一战线的。您之所以来我这里也是因为相信我能帮您解决问题对吗?”
何落地快哭了。
“是的,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没有人相信我。我只有来找你了,徐医生,也只有你还能听我说话。”
“好的,何先生,告诉我,您看见了谁?”
何落地吃完棒棒糖,仍旧惊魂未定,一脸憨批的样子。
徐非非招手让助理白小欧给倒来一杯水。
深秋的下午,何落地杯子里的白开水冒着烟,他不觉得烫嘴,咕咚咕咚地将杯子里的水全给干光了。
打了一个嗝,呼出来一股臭鳜鱼的味道。
诊疗室里的空气顿时不纯净了。
“我不知道是谁,凶手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风衣,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徐非非脸色一黯,这个瓜娃子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能分辨出是男是女吗?”
“分不出来,我想应该是男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
“那么凶狠的一个人,应该不是女人。”
这个悲摧的单身狗子,显然没有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称谓叫母老虎。
“身高有多高?”
“我确定不了,大晚上的,我太紧张了。”
“身形怎么样?瘦还是胖?”
“我不太确定,他穿的那件黑色风衣很宽大。徐医生,那个人的样子很可怕,你知道伏地魔吗?”
“嗯,有所了解。”
“伏地魔,那个人的样子跟伏地魔很像。”
“您不是说他戴着面具吗?”
“说不上来,因为我害怕,所以觉得他就是伏地魔。你不知道,特别夸张的鼻子,特别夸张的嘴,真的就是伏地魔的样子。”
“好,我明白了。您还要来杯水吗?我看您不仅在发抖,还在冒汗。”
“谢谢,我想再要一根菊色的棒棒糖。”
棒棒糖又只剩下一根棍了,徐非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还有一分钟,他进来就一个小时了。
拖过这一个小时,又进入下一个钟。
没办法,不是精神病人少,而是诊所位置太偏,又不好停车,好多病人觉得不方便。
要不是这是房租便宜,诊所早就搬走了。
“何先生,您说看见伏地魔杀了人,是在什么地方?凶器是什么?杀的是什么人?”
天天听这帮精神病人讲故事,徐非非觉得要是有一天诊所开不下去了,就改行当一个网络作家,写惊悚小说,指定能大卖。
“天宝山火葬场旁边的废弃工厂。”
天宝山火葬场,鹭岛的人都知道,地处偏僻的郊区。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
“您报警了吗?”
“没,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人会相信我,你知道的,警方已经将我拉入了黑名单。”
“所以,您也不确定事情是真的有发生对吗?”
何落地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是真的,我非常确定是真的。”
“好,我相信您,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的几点?”
“差不多凌晨12点左右。”
“半夜12点,你一个人跑到火葬场旁边的废弃大楼做什么?”
“徐医生,你知道的,我在写灵异小说。都半个月了,一点灵感都没有。昨天晚上,实在是写不出来了,就寻思着去火葬场那边寻找点灵感。
哪里想到会碰上那档子事,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嗯,废弃工厂,又是在半夜12点。那里应该是没有灯的,您确定您看清楚凶手的模样啦?”
何落地脸色变得铁青,忍了一秒钟,瞬间将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杯给捏成了渣渣。
“徐医生,你还是不相信我。”
易怒。
敏感。
多疑。
典型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症状。
“何先生,我是您的医生,我是无条件相信你的,也请您绝对信任我。我只有从您所描述的过程当中找出破绽,经过分析,各个击破,才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他迟疑了一下,回答了徐非非的问题。
“昨天晚上是阴历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上挂着一个大月亮,我当然能看得见。”
“可昨天晚上是阴天,天上明明是厚厚的云层,怎么可能有月亮?”
“阴天也有可能有月亮啊,你怎么知道没有月亮?”
“昨天晚上12点,我养的昙花要开了,我一直在阳台上观察来着。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的,更不要说地处郊外的火葬场了。”
他泄了气,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又兴奋起来。
“我想起来了,不是天上的月亮,是火葬场的灯。”
其实昨天晚上的月亮是真的圆,徐非非家的昙花也是真的开了,在月色下美得不像话。
还真是经不起考验啊!一试就现了原形。
徐非非笑了笑。
“火葬场晚上的灯有那么亮吗?”
“你没去过你不晓得,火葬场有一个又高又大的灯。就像公路边上像一把大伞的那种灯,你知道吗?”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废弃工厂就在火葬场的旁边,视线特别好。我看见伏地魔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拽着那个男人,对着他的胸口拼命扎。血,我看见了好多血喷出来,喷到了凶手的面具上。徐医生,好吓人啊!”
“您是说凶手杀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我只晓得是一个男人,我从隔壁窗口看过去,只看到他的脸特别白,长脸,长什么样看不清楚。”
“那个人没有反抗吗?”
“没有,说来也怪得很,他站着的,直勾勾地盯着伏地魔。”
“被刀扎了也没有反应吗?”
“好像有,那个男人双手好像要抬起来,又没抬起来。”
“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凶手拖着那个男人到了窗台边上,直接给扔了下去。”
“是从几楼扔下去的?”
“记不得了,好像是五楼,又好像是四楼,又好像是七楼。”
“再后来呢?”
“徐医生,我胆子小,我吓着了。我躲起来,看到凶手走了很久我才敢出来。”
“您躲在哪里?”
“隔壁房间,以前是一个库房,有一个发货的窗口。”
“你怎么知道您躲的地方是库房?”
“刚毕业的时候在那里上过几天班,老板真他妈的黑,天天把我们当生产队的驴使唤,我受不了就不干了。”
“你离开的时候看见楼下的受害者了吗?”
“看见了,我下楼的时候,看见他就趴在草丛中,身下一大滩血。”
“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敢靠近。不过,他挨了十几刀,不死是不可能的。”
“好的,何先生,您知道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吗?”
“开车,应该是开车来的。”
“应该是开车?您没看见?”
“没看见,但我听见引擎的声音,特别响。”
“您有将这件事跟别人说起过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再说了,大家都把当成精神病,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我也不想被他们嘲笑。”
“好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