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弹劾福建水师伙同南洋商人刘静亭私吞原属于江南个丝绸行的巨量丝绸,折子在递上去隔天,就由睿亲王亲手封好,日夜兼程送到了顾砚手里。
顾砚仔仔细细看完那份弹折,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水波徐徐的湖面和绚烂的秋色,一颗心沉甸甸往下落。
他已经很久没再想起从前了。
从前那一回,他开始步步后退,步步崩溃的开始,也是这样一份弹折,也是弹劾福建水师,只不过被指名道姓的不是刘静亭,而是杨启帆。
那一回的弹折随附的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杨启帆被从福建水师押解回京,死在了路上。
顾砚出了好一会儿神,踱回长案前,从信封中抽出压在最底下的几张信笺。
信是父亲写来的,言简意赅。
看到弹折,他就进宫请见了陛下。
他觉得这份弹折不只是一份弹折,这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不管再有什么,江南,特别是两浙路应该是主场。
听说阿囡入秋后身体一直抱恙不爽,那就不要赶回京城了,就陪着阿囡留在两浙路,正好,杭城别业的那座山也该行大祭礼了。
顾砚慢慢看完了信,叫了石滚进来,拢起火盆,把信放到火里,看着信化成了灰烬,吩咐石滚道:“平江城有几位名医?”
“有七八位,各自擅长不同,有的擅长正骨……”
“擅长正骨的就算了。其余几位,你亲自挨家跑一趟,悄悄的问一问,总是夜惊不寐、腹中胀满是时节所致,还是身体有了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快去快回。”顾砚接着吩咐道。
石滚凝神听了,答应一声,小跑出去,骑上马挨个去问平江城的名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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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婶子一早起来,见厨房里亮着灯,急忙过去,推门看到五姐儿正在筛面,又惊又喜。
“你想吃什么跟阿娘说,怎么自己动起手了?看把手累粗了。”
“我想着三姐姐爱吃米糕,特别爱吃桂花味儿的。”五姐儿垂着眼,专心的筛着粉湿的米粉。
“你三姐姐爱吃只用糯米粉的米糕,多放糖粉。”吴婶子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着五姐儿的神情。
她拿不准五姐儿这是怎么啦。
“我知道,只放了糯米粉,糖粉也放得多,用的是鲜桂花。”五姐儿放下筛罗,细细撒上一层桂花糖粉,拿起筛罗接着往上筛米粉。
“你这是?”吴婶子试探问道。
“巴结三姐姐,也许能巴结得她抬一抬手儿。”五姐儿专心的晃着筛罗。
吴婶子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聪明,你三姐姐性子强,你也是个要强性子,总得有个人服个软,你们姐妹……”
吴婶子的话猛然顿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当初,是我心急了,你苗妈妈……”
“提她干什么,你把火烧上,多放些水,这糕有点儿厚,得多蒸一会儿。”五姐儿打断了她阿娘的话。
“好好好。”吴婶子一迭连声的答应,往锅里加了水,坐到灶口前点起火。
蒸熟的米糕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味儿。
“我们五姐儿就是手巧,我尝一块。”吴婶子伸出手,却被五姐儿一巴掌打了回去。
“我统共就蒸了这几块,还不够三姐姐一个人吃的呢。”五姐儿沉着脸,在一共九块米糕上撒了一层桂花糖粉,连碟子一起小心的放进提盒里,盖好提盒,递给她阿娘。
“你赶紧给三姐姐送过去吧,趁热吃最好吃。”
“好好好,我去换件衣裳。”
“等你换好衣裳米糕都凉了,你这一身不是挺好。”五姐儿不耐烦道。
“好好好。”吴婶子出来厨房,上上下下拍打了一遍,接过提盒,一路小跑往余家布行过去。
她昨天刚去过布行,余大郎出去看纱线了,这两天三姐儿就得辛苦些,早早起来,过去看着铺子开门。
吴大奶奶抱着妮儿,站在铺子门口,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这几天妮儿闹夜,她不敢让妮儿吵着大郎,妮儿一闹她就得赶紧抱起来哄,一夜要起好几回。
吴大奶奶一个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往妮儿脸上蹭了蹭,抬眼看到匆匆过来的吴婶子,没等眉头拧紧,一个哈欠又冲上来。
嗯,不如让她带一天妮儿,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你今天这气色不大好。”吴婶子走近,先仔细看女儿的气色。
“妮儿闹夜,没睡好,你抱一会儿,让我歇歇,去吃口汤饭,肩膀都是疼的。”吴大奶奶把妮儿递给吴婶子。
“我给你带了米糕,刚刚出锅,还热着呢,你尝尝。”吴婶子把提盒放到凳子上,接过妮儿。
“我说呢,一股子桂花香味儿。”吴大奶奶打开提盒,端出那碟子米糕,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给我一块,我喂妮儿,你看妮儿馋的。”吴婶子抱着妮儿坐在凳子上,和吴大奶奶笑道。
“这是糯米的东西,小孩子吃了不克化。”吴大奶奶又捏起一块。
“也是,我糊涂了。”吴婶子忙陪笑接了句,抱着已经哼哼唧唧哭出来的妮儿站起来,“妮儿不哭哦,等你长大了再吃米糕哦。”
吴大奶奶一口气吃光了一碟子米糕,将碟子扔回提盒,扬声叫小伙计,“给我沏壶茶!”
话音没落,吴大奶奶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捂着肚子弯下腰,呆了片刻,猛的往前扑倒,撞得那条长凳猛的往后,放在长凳上的提盒摔在地上,那只瓷碟子摔得粉碎。
……………………
石滚骑着马兜了一圈,回到别业时,李小囡刚刚知道自己夜惊不寐,腹中胀满,抱恙不爽了好些天了。
“你跟阿武也出去转转,给我找找偏方。”李小囡点着雨亭。
“别直着嗓子明说,要半藏半露,带说不说的,要又着急,又不想让人家看出来你着急。”晚晴一把揪住雨亭,仔细交代道。
“为什么不能明目张胆的打听?世子妃不能生病吗?”雨亭纳闷道。
“能,可这个时候,要是明说生病了,人家会觉得你是装病,这样明明病了却强撑着不说,人家才会觉得你真是生病了。”李小囡解释道。
雨亭呆了一瞬,懂了。
这就跟阿武一样,从前拼命藏着掖着,生怕有人疑心她不是男人,偏偏还总是招人疑心,现在大大方方不藏不掖了,人家倒不相信她是个女人了。
这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