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工作时间,佐久间。我付你工资是让你勤勉工作,不是让你趁着换衣服的间隙调戏上司。”
藤永声音颤抖,咬住下唇,表情也很不自然,视线不能聚焦在一处,在帐篷内逡巡不定,但从不在穿衣镜上停留。
穿衣镜里倒映出的绝非魔女那美到令人神魂颠倒的身姿,那是通向罪恶世界的步道。只消多看几眼,喝再多的理智合剂都补救不了快速流逝的高洁之心。
她从出生起就拥有高贵的血脉和高洁的品质,两位母亲从懂事起就常叮嘱她,在找到合适的魔女,和对方踏进婚姻殿堂之前,绝对不能放任情绪和欲望,让它们变成主宰大脑和身体的至高指令。
这样的指令不仅影响自身,给光明的魔女生坦途带来阻碍,近一步恶化,将为整个藤永家族和财团带来负面影响,让它蒙羞。
整个东京乃至整个日本,无数双眼睛盯着藤永家族,期待能找到这个首屈一指的魔女家族的破绽加以攻讦。
——你再继续下去,藤永家族就完了,家族百年清誉不能葬送在你手里。
一个模糊的声音钻进脑海,在反复回荡的过程中逐渐清晰。理智对她发出警示,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不能懈怠。
无形的压力洗刷污浊的欲念,强迫它们变得像外面的阳光那么纯粹。
“我们该去拍照了。”
藤永定在原地,无尽的混沌将思考能力钝化,大脑基本上旋转不动,身体关节也像灌进液态铅,将行动能力剥夺得所剩无几。
魔女……真是可怕的生物,光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一次浅浅的背后拥抱就让她差点万劫不复。属于另一个魔女的体温和气息,像蛛网似的缠绕着她的身体。
“别急,再说几句话。”
瑞季第一次抓住拿捏藤永的机会,不想就此放过。
大小姐那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喝酒的时候没有对她下手,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做人准则。在清醒的时候多调戏几下,对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德底线造不成致命影响。
世界上第一位魔女,伟大的零魔女说过一句至理名言——魔女没有道德底线。
不存在的东西,就不需要特别在意。
她将藤永抱得比刚才稍微紧一点,将温暖的气流吐在她特别敏感的耳根旁边。在魔女的世界里,这种行为之算得上小打小闹。
因为大家都是女性,没有任何一位魔女是男性,因此正常互动不算是侵犯或骚扰。只有恶意触碰另一名魔女的敏感部位,才构成骚扰的罪名,有魔女报警就会被魔女巡查带走。
瑞季巧妙地把握两人之间相处的尺度,在微妙的边缘疯狂试探。
“你今天一直在看我,对吗?
“那又怎样?你是我雇佣的临时员工,上司盯着下属工作,检验工作成果是职场基本常识。”
“不知道是谁吐槽我虚伪和假矜持,自己看着人家换衣服的那眼神……啧啧,就差亲自过来帮忙,眼神充满一种被压缩过的低俗冲动。”
“差不多得了……是不是想挨揍啊?换成别的魔女抱着我,她已经在东京条件最差的魔女监狱里吃香翅捞饭,踩缝纫机了。”
藤永在考虑要不要来一个肘击。
只要向后用力,试图调戏她的可恶魔女就会面色苍白向后倒下,然后爬着去完成拍摄写真的工作。但是,暴力对待下属不可取,会被母亲们责备的。
她气得用了弹舌。话虽如此,耳朵的红润倒是一点没变。
两位魔女相持不下,帐篷帘布掀开,一束强光照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长空·威廉姆斯,澳洲之星的店长。
她们抱在一起的画面恰好被店长撞见,时机就是这么不凑巧。
“不好意思,两位这是在……很抱歉,我不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假如你们要交流学术知识的话,尽量在半个小时内完成,大家都等着吃午饭呢。”
长空撩起深蓝色的渐变长发,眼神充满暗示意味,很明显是想歪了。
西方魔女对魔女炮其他魔女的事见怪不怪,即使发生在眼皮底下,只要不妨碍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绝对不会打扰。
等长空离开帐篷,瑞季的挑逗也到此结束。
将事情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停下,很符合日本人作风,总结成一个词语就是“寸止”。它来自日本国民运动空手道的招式,意思是点到为止,达到对方前一寸距离收手,或仅仅轻轻接触到对方。
放在当下语境,是说话做事时只是轻轻触及话题的边缘,而不必深入谈论,但是已经让对方明了自己意图。
藤永肯定知道得很透彻。
“不逗你了,我可不想让大家被我连累得吃不上午饭。长空小姐预约的餐厅有营业时段限定,错过时段就吃不到主厨亲手制作的炭烤袋鼠肉。”
围上蓝色沙滩纱,戴好指定的白色魔女帽,瑞季穿上沙滩人字拖离开帐篷。
离开冷气庇护的狭窄空间,外面是来自邦迪海滩的滚滚热浪。它给户外工作的每一位魔女带来考验,她们的汗衫都留下一片深色汗渍,娇嫩的肌肤毛孔张开,热汗淋漓。摄影团队的魔女们基本都戴有痛苦面具,满脸写着“怎么还没拍完收工”的表情。
瑞季心里有点小罪恶感,自掏腰包请她们每人一瓶可乐。恰完可乐,团队马不停蹄地开工,把接下来要拍的写真麻溜地拍完。
调戏藤永的事给瑞季带来不少工作激情,她从容地面对摄影师魔女手里的镜头,摆出或矜持,或介于矜持和轻浮之间,恰到好处的姿态。
连续按下的快门声和海浪声交错,相当动听。
长空和藤永站在场外,人手一瓶Victoria bitter啤酒。表情有人欢喜有人郁闷,藤永肯定是后者。
“佐久间小姐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不得不再次赞叹你的眼光,藤永小姐。你们是一对魔女恋人吗?”
藤永捏碎手里的空酒瓶,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全世界的魔女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跟这个人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