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朝比奈还没有建成飞艇站点,但出现在天边的确实是一艘如假包换的小型飞艇,尺寸比当今世界上常见的客运飞艇小得多,是小巧的私人型号。
飞艇的主体之一,位于上方的金属气舱,坚硬的黄铜色外壳被跳动的火舌舔舐着。飞艇气舱的形状像一条缩小版的鲸鱼,很能给予下方的魔女压迫感。
被点燃的飞艇以极快的速度撞向神社,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此坠落,也没人知道客舱里发生了什么,将会为朝比奈带来怎样的“盛况”。
只有这艘飞艇的召唤者才清楚,它的气舱和客舱里装载了大量可燃性魔药,能够将整个朝比奈拖入火海,把埋藏在山林深处罪恶的一切毁掉。
这件事在过去的轮回中也发生过,与那岭盯着坠落的飞艇,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了小部分。
“30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和其他死去魔女的意志结合,变成怪谈苏醒的时候,整个朝比奈也是像现在这样,被无尽业火包围,仿佛地狱一般。那场景美极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已经死了,卡在这辈子和下辈子的缝隙间。”
月冷冷地打断她的感慨。
“真过分啊,要我说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没有哪位魔女会喜欢说话太直白,不懂得照顾自己心情的魔女。”
与那岭给予她毫不留情的回击。
坠落的飞艇拖慢了追赶她们的魔女,一些魔女折返回去,试图扑灭被点燃的神社。神社是朝比奈人的精神寄托,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毁于一旦。
庞大的金属鲸鱼撞破围结界和围墙,存放在里面的可燃性魔药在撞击过程中泄漏,从气舱和客舱的破损处流淌而出,刺激性的气味和金黄色的液体淹没神社内的香火气,整个小镇历史最最悠久,最华美的建筑被舞动的火光肆意拥抱。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对方肯定在帮我们。有三分之二的魔女已经赶回去了,剩下的三分之一,但愿我们能甩掉。”
“应该是吉野夫人。”
瑞季清楚记得那位老魔女的话。
——我总是希望能做到些什么。
饱受痛苦折磨的弱魔女,一直是故事的终结者,一次次在轮回中把她所热爱的朝比奈付之一炬。让飞艇下落的瞬间,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悲伤?解脱?或是释然?
也许都有。
那句话是吉野夫人表明决心的标志,她们心存感激,躲避剩余魔女投掷的魔法攻击,全力飞向如月车站。
飞在后面的月很在意发生在朝比奈镇里的事,使用了4级【广域视野】魔法。它是比【全知之眼】魔法和【远视】魔法还高一层次的视觉魔法,兼顾这两种魔法的优点,缺点也涵盖其中。
对精神力损耗巨大是最明显的缺点,既然要省去缩短空间距离的麻烦,就得付出相应代价。只是看十分钟,剩下的魔力量还够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月背对着神社飞行,却对那里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
飞艇的坠落,造成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整个朝比奈都陷入混乱。镇民们不知道飞艇是从哪来的,即将举办的祭典遭到破坏,建筑损毁,难以扑灭的火焰将木质建筑化为焦黑的废墟和灰烬,平静得像死水的生活突然变成沸腾的滚水,弱魔女们相当于被烫得四处挣扎,行将死亡的鱼类。
越来越多魔女骑上扫帚飞走,没带扫帚的只好逃难到空旷开阔的镇前广场,一部分逃往海边和码头。
混乱,谩骂,悲泣,抱怨……诸多晦暗的负面情绪和燃烧产生的黑烟一起徘徊在小镇上空。从耀眼的火光中走出一道让人眼睛刺痛的身影,刺痛感源自那套鲜红色的铠甲。
鲜艳的颜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让那人越看越像浑身浴血的般若(bo rě)。般若是日本传说中的一种怨灵类鬼怪,据说是因强烈的妒忌与怨念所形成的女性恶灵,分为笑般若,白般若和赤般若。
从烈火现身的显然是赤般若。见到她,镇民魔女们突然虔诚地跪下,将头贴在地上,山呼“神女大人”。
魔女们祈求神女熄灭烈火,像过去那样挽救朝比奈于水深火热。
月知道那不是神女。神女早就死了,在本能寺之变的夜晚,和织田信长一起被围困在燃烧的寺庙里,结束短暂的一生。
有人穿上山之神女的铠甲,特地在祭典被搅得一团糟的时候扮成她的样子,在众魔女面前华丽现身,让人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一边用广域视野魔法注视镇里,还得一边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魔法攻击,难度和强度瞬间拉满。
瑞季和与那岭打起配合战,由与那岭在身后替她观察空域路况,提醒哪个方位有敌人,时不时用微弱的法术反击。
如月车站越来越近,只剩最后的几十米。
熟悉的灰绿相间的列车从夜幕深处驶来,在群山间蜿蜒爬行的金属巨蛇呼啸着,摩擦铁轨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回荡,白色的灯光虽然微弱,瑞季却看得很真切。
追赶的魔女逐渐被击落,剩下的几个人加起来不是月的对手。月很强,字面意义上的强,作战时从不玩花拳绣腿和杂技,两把左轮型法杖在她手里运转自如,修长的指节扣住扳机旁边的圆弧,让左轮旋转出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完成魔力弹药的装填。
她对穷追不舍的弱魔女进行稳定持续的火力压制,并非是两把枪同时射击,一把枪射击到快没弹药的时候,另一把枪无缝衔接,在射击的过程中立刻补足弹巢,不让攻击留下任何间隙。
高强度的射击让没见过世面的弱魔女们心惊胆战,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少,剩下的几个决定放弃追赶返回朝比奈。
阴冷的风吹过如月车站,让站在月台边等车的瑞季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旁边多了两位同伴,诡异的站台也因此变得亲切,没有初见时那般惊悚。
月始终注视小镇的方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