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很久以前,当太阳落下山,会有食人鬼在黑夜中出没。
它们以人的血肉为食,同时传说当中还有腰挎武士刀,羽织背后纹着鬼杀队样式的斩鬼剑士,到处斩杀着恶鬼,保护着人们面免受恶鬼侵害。
……
大正年间。
和和山脚下。
夜晚,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雨雪,气温异常的低,坐落在山脚的一栋孤零零地、游离于村落之外的院落内,灯火通明。
进入屋内,炉内燃烧的炭火,缓缓祛除着屋子里渗入的寒气。
屋子最里面传来老人温和又沙哑的声音,进入屋内一看,正是四个小孩子围着一个头发已然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
孩子最大的看起来已经是个少年了,不过头发的颜色略显奇特,蓝色的碎发,黑色的眼眸,带给一种飘零的破碎感。
而他身边的两个不过七八岁的男孩,略显淘气,抱在爷爷的身上,一边却把还未温暖的双手伸向哥哥的脖子。
炉子边上还有一个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尝试走路,扎着三股辫,张开双手向着哥哥扑去的小姑娘。
柊吾看着妹妹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没有理会那两个顽皮的弟弟,坐在地板上,张开双手,以同样的姿态迎合着妹妹。
而围在中间的老人则是静静的为孙辈讲述着村子里流传下来的故事。
“爷爷,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如果有食人鬼,那么……,大家不是都会被食人鬼吃掉吗?”
“食人鬼这种传闻,都是大人糊弄小孩子的吧!”
坐在地上的柊吾一只手将怀中的妹妹抱起,另一只手则是以轻松的姿态的抵挡着弟弟们的侵扰,一边向爷爷发出询问。
“唉,你的父亲死之前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坐在一旁的爷爷嘟嘟囔囔的咕哝着,显然嬉笑玩闹的柊吾他们没有听见这句话。
……
如果是鬼魂的话,柊吾还可能相信。
因为柊吾自从重生到这里之后,在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去世的那年,他的眼睛就可以时不时的在人们的身边看到逝去之人的灵魂。
虽然时灵时不灵的,但也确实能看到亡魂。
可食人鬼这种东西,正常的世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怪物。
……
天色还未亮起,桌子却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爷孙四人围在桌子上正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
咚咚咚!
一声声敲门的声音传来。
“唉?这个时候,是谁会来啊”
说着,柊吾抬头看了一眼爷爷,点头示意,起身拉开拉门,走到院子里,双手拉开院落的木门。
赫然是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青年,红色的眼眸加上那俊美的脸庞,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你好,我叫清水,是外出游玩的旅客,在附近山林迷路了。”
“由于我本身有皮肤病,不能被太阳照射,希望白天可以在您这里歇息”
听到男人的话,柊吾想起前世听说过的一些光敏性的皮肤病,对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有些可怜。
“清水先生稍等,我去问一下爷爷”
说着柊吾跑进了屋子里,屋内的议论声窸窣响起,不一会柊吾就拉开屋门。
“清水先生,请进,寒舍简陋,望请担待。”
对着仍然矗立在门口的男人,柊吾走到男人面前,身子微微一侧,示意这名叫做清水的男人进入屋内。
在清水进入屋内的时候,恰好太阳升起,没有照射到这个名叫清水的男人。
进入屋内的清水看着眼前的老人,右手摘下帽子,托在手上,弯下腰,上身微弓表示着对眼前老人的感谢。
“真是多谢您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着眼前这个礼貌男人的答谢,看着眼前男人那恰到好处的礼貌,老人心中好感大涨。
可看着眼前的男人。
心中,
又有一种莫名的发堵。
想了想,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客人,我们家正好有一间太阳照不到的卧室,请您跟我来。”
老人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引领着清水前往客卧。
安置下男人之后,拉上卧室的拉门,一种莫名的感觉萦绕在老人心头,让他不自觉地想把把自己的孙子、以及哭闹的孙女带到了院子里。
“真是个敏感的老家伙!”
客卧里的男人此时歪了歪头,上扬的嘴角不自觉的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空旷的院子中,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中,老人心头那股阴霾似乎被驱散了,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柊吾啊,今天再去镇上买些木炭,顺便去镇上买些食物吧!”
听着爷爷的吩咐,柊吾来到屋子外面的木质走廊与屋子的角落,拿起平常使用的那把斧头放在箩筐里,背起箩筐,向着院子中的爷爷、弟弟妹妹招了招手,便出门离去了。
……
集市。
“再见啦,一郎先生。”
背着满满一筐木炭的柊吾向着卖着粮食的摊位上的中年男人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
……
人生就像天气一样,总是在不停的变化着。
幸福的时光被打破的时候,总是混有鲜血的味道。
太阳从山顶落下,黑夜来临了。
柊吾迈着轻快的步伐,好似身上的箩筐轻无一物,定睛一看,家里已经亮起了零星的灯火。
院子中的大门敞开着。
吼!
柊吾还未进入院内,便听到一阵野兽似的嘶吼声传来,柊吾心中一突,急忙跑进了院内。
院内的景象如同地狱一般,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鲜血泼洒在地面上、院内到处是如同屠宰场一般四处分飞的肢体。
只有两具小小的尸体比较完整,可脑袋却连着脖子折在背后面,两双小小的眼睛瞪着天空,流露出对生命的留恋。
“你就是那位大人要我扫尾的小孩子吗?”
趴在那两具尸体面前的黑影转过头来,头顶的双角,满脸的好似鱼鳞的鳞片,种种的一切告诉柊吾这家伙绝不是人类。
“阳太、优子!”
柊吾看着院子里的一切,猛烈的怒火,涌了上来。
不管不顾的抄起腰间的斧头,径直的朝着那个怪物冲了过去,大步迈开,斧子一下、又一下对着怪物的脑袋砍下去,可恶鬼只是向后轻轻一跳,就躲开了柊吾的攻击。
转眼间,就来到了柊吾的身后,一爪子从右侧对着柊吾的脑袋抓了过去。
即使此时的柊吾满腔怒火,但他依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智,他的经历告诉他,越是危机的时刻,脑子越要动的越快。
柊吾看着眼前失去踪迹的怪物,感觉不对,这时忽然一道恶风从身后袭来,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柊吾的脖子的汗毛竖起。
幸亏反应及时,柊吾瞬间把斧头收了回来,挡在了脑袋的右侧。
当的一声。
恶鬼的爪子拍在斧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柊吾感受到斧子身上传来的沛然大力,手臂青筋暴起,死死的按着斧子的另一面,可终究还是差距过大。
轰的一声,柊吾整个人“彭”的一下,飞了出去,摔倒在院落的墙壁上。
柊吾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来,斧子依旧死死的对着怪物。
“嘻嘻嘻嘻!”
怪物看着柊吾那狼狈的模样,露出轻蔑的笑容。
“你为什么不乖乖的去死呢?”
“那个老家伙也是这样,还敢拿起武器对着我!”
柊吾听到眼前怪物口中说出话,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爷爷,可扫视了院子里一圈,都没能看到爷爷的身影。
“你这怪物!你把爷爷怎么了?”
怪物也不急着上前解决柊吾,听到柊吾的询问,好似提起了兴致。
“那个老家伙吗?和那个小孩子,被我撕成了碎片!”
“嘻嘻嘻嘻嘻!”
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柊吾听到这番话的表情变化。
“啊啊啊啊啊!”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的柊吾,口中发出嘶吼。
柊吾本以为听到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料的事情,会有所准备,但听到他们的惨状,看着眼前的景象,胸中那激荡的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狠狠搅动着他的心脏。
感受着心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强烈的情感刺激着柊吾的大脑,让他的眼前只剩下面前的怪物。
慢慢眼前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朦朦胧胧之中,似乎自己和什么东西产生了联系。而柊吾眼前的世界好像糊上了一层毛玻璃,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挤进了自己的身体。
柊吾感受着进入自己身体的东西,传来熟悉的亲切感,心中没有抗拒,就发现自己飘到了一旁,模模糊糊的就看到眼前出现了自己的身体和怪物对峙的画面。
“柊吾记住,斧子是这样用的。”
柊吾看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方向,说了一句。
听到从自己口中传出的熟悉的语调,想到刚刚的亲切感,看着眼前的画面,意识到是爷爷的亡魂附了自己的身体,身体也不再抗拒。
“恶鬼,受死吧!”
怪物看着眼前的柊吾,还不知道此时内里已经换了人,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一边的柊吾看到爷爷操纵着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和怪物废话,借着抄起一边自己扔下的背筐,砸向怪物。
怪物看着眼前砸来的背筐,不屑的笑了笑,看着这孱弱无力的攻击,一拳对着背筐打了过去。
而此时的爷爷趁着背筐遮挡怪物视线的时机,躲在阴影里,看到眼前的背筐直接被怪物打爆,爷爷直接从散落的木柴中冲了出来,一斧头对着怪物的手腕劈了过去。
怪物看到从柴堆中冲出的攻击,反应不及,手腕直接被斧头削断,爷爷并没有停下攻击,反而做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攻击。
顺着怪物抬起的手臂,踏了上去,借着小孩子的身高,压低身形,一斧头砍在了怪物的脖子上。
怪物感受着这连绵不断的攻击,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又是一斧头,脖子直接被砍断。
爷爷并没有停下攻击,在怪物的身体上,斧头砍、砸、劈,借由这出神入化的斧法,怪物没多久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柊吾看着爷爷站在血肉仍然在蠕动的怪物身边静静矗立,忽然,柊吾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之中,柊吾没有关注地上还未死去的怪物。
“爷爷,爷爷”
柊吾望着四周大声的呼喊着爷爷。
“不必担心我们,柊吾。”
听到爷爷话音传来的方向,柊吾转头看去,院子的樱花树下,出现四道身影,三个小小的身影搀扶着身体有些透明的爷爷。
“柊吾,你要好好利用你天生的那份才能。”
“去保护那些遭受恶鬼侵袭的可怜人吧!”
“……”
听着爷爷的话,柊吾明白那就是临终的遗言了,连着点了点头。
可眼球中却不自觉地泛起泪花,默默跪倒在地上,看着樱花树下熟悉的身影。
“我想和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帮到你们。”
“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已然死去,化作灵魂的四人,看着在樱花树下,看着跪倒在地,不住哭泣的柊吾。
四人的身影在樱花树下,随着夜晚明亮的月光,四处飘散的樱花,渐渐消失。
“我很自豪有你这样勇敢、善良的孩子!”
“哥哥,再见啦!”
一道苍老有力的的声音夹杂着三个娇嫩的声音,回荡在柊吾的耳边。
良久……
哭的眼泪已然干涸的柊吾,抬起头来,看着樱花下的家人已经不见身影。
站起身来,看着院落中基本躯干已经恢复的恶鬼,眼神中一片漠然。
“不,等等!饶了我吧!”
柊吾丝毫没有理会恶鬼的求饶声。
拎起斧头高举过头,凭借着爷爷使用自己的身体,在能力的作用下留在身体中的记忆,复苏起来。
头顶的斧刃沾染着恶鬼干枯的血液,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刃面上,流露出骇人的杀气。
一斧接着一斧,好似机器般不停歇的挥砍着,不一会儿,又将恶鬼剁成了一摊肉泥。
血色的肉泥夹杂着白色的骨头茬子,破碎的内脏和一些奇怪的血肉组织,丝毫没有让柊吾感到一丝不适。
不停地剁着这摊烂泥。
此时的他,早已经麻木。
直到太阳的升起,恶鬼的残骸好似被火焰焚烧的纸张一样化为灰烬。
柊吾挥动斧头的身影才终于停下。
一切都结束了。
……
太阳落下,又升起。
原来那栋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后面出现了四个小小的鼓包和墓碑,只留下了那个空落落的房屋,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