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从他的身体爆发出了最后一次生机的源泉,在这生机迸发下,那凝实的一缕魂缓缓的飘荡,缓缓地……向着我的身躯融合。
……
于此间,苍茫里那无尽荒芜之地的黑袍泠修崖,在这漫长的消耗下身躯早就透明,在这一刻……
他的身躯从脚慢慢地开始化成了黑灰,由下往上渐渐地枯萎凋零,黑灰化为旋风,最终在脖颈处的时候,他抬起头。
嘴里低声低喃了一句,消散了。
苍茫无尽的极北,在最后泠修崖的疯狂下,紫衣泠修崖最后的生机瞬间被抽走,他的身躯同样奔溃化为了紫色的荧光,从半空飘落,坠入那黑色荡漾气涟漪的黑色海洋里。
一声叹息,在这片世界回荡,最终化为紫色荧光时,他的脸上露出悲伤。
“罢了。”
轻声喃喃里,紫衣泠修崖的身躯,消失了。
只有那坠落在黑海里,好似紫色花瓣,闪烁出荧光,在黑色的海洋里随波逐流,渐渐地飘远。
而在那苍茫无尽的星域里,红衣泠修崖的身躯直到最终开始缓慢的消散时,他才有了停顿,他的脚化为了红色的沙尘,慢慢地沙化风干散落。
只是,这种消散,他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平静的望着天空,沉默。
他永久以来冰冷的目光,在这一刻,回望了遥远的地方时,他的双目里出现了茫然,这种茫然很深,渐渐地转变成了复杂。
在彻底的消散的霎那间,定格成了柔和。
无尽的苍茫,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仿佛,千百万年从未有人打扰。
……
第九山海。
冥府大殿里昏暗的石室,那一丝残魂终于从悬浮的半空落下,缓缓地融入到了我的身体里,在融合的瞬间,泠修崖喉咙里传出一声痛吟。
整个人蓦然瘫软在地上。
而束缚我的枷锁和禁锢,也在这一刻被解开,我感觉到了在一缕魂禁锢融合后,我的七魄竟然不在消散。
在虚弱不堪里,泠修崖缓缓地站起身,迎向冰棺,微笑的看着我,他的容颜有了一些沧桑和疲惫,霜白银发如雪。
此刻,他已是油尽灯枯,他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挥散不去的浓郁死气,他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生机供应自己,早已经枯竭的修为和生机,让他成了凡人。
成了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
“为什么……”我心如刀割的望着眼前这张透露无尽疲惫的容颜,内心刺痛,“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说了,黄泉碧落,乾坤轮回。我都陪你!”泠修崖温柔的笑了。
只是他的笑让我心里更为揪痛,我轻声的对他道,“带我走。”
微笑间,泠修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伸出揽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扣住,他揽抱着我艰难的从棺中抱起,他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以往很轻松的动作,如今却显得格外吃力。
他转身时看了北冥夜一眼,离去了。
北冥夜只是望着,他走出石室,走出冥府,渐渐地消失在第九山海尽头的那道身影,他的目光有了疑虑,沉默不语。
走出第九山海,消失在了朦胧的雾气里,泠修崖并没有去往第七山海冥府,而是带着我去了远处,去了那座荒古矗立的悬崖之巅。
从他走出山海时,我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可我不悔,只不过抱住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轮回崖。
有关它的传说很多,轮回崖的一面是冥海,另外一面无人能够看到其下是什么,有人说是一场轮回路,有人说下面是不死海。
更甚者,有人说它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无论在冥界是何等的存在,一旦从轮回崖跳下,来世就成了凡俗之人,经历人间疾苦,生死轮回,从古至今……从轮回崖跳下的人,屈指可数。
一旦踏上轮回崖,每走一步都会看到曾经的过往,踏上后,走的不是路,而是一场人生。
泠修崖站在崖底,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干裂,枯竭的生机让他整个人没有了活力。
他低头,嘴唇蠕动,尽管声音沙哑,但是却极为轻柔的道,“怕么?”
“不怕。”
我揽住她,依偎的贴在他的怀里,坚定的道。
泠修崖蓦然抬起脚,踩在了轮回眼的石阶上,在他走下的第一步开始,我就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的最初……看到了他北海化妖……看到了他一生的历程在我眼前浮现,他的人生……他的艰难险阻。
数万年的证道,数万年的人生,数万年的……坎坷。
一直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刻。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带我回到了最初的美好,那一幕幕的相守和点点滴滴,从我的眼前划过。
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
而泠修崖,步履蹒跚的走着,他的面容没有任何表露,他的心却早已刺痛地颤抖。
***
第九山海的冥府大殿门口,北冥夜凝望着远处那已经快要走向顶端的身影,他的旁边薛婷挽住他的手,沉默的望着。
第六山海,青鸾神色出现了不舍,那肝肠寸断的满头银白,让她感到了苦楚。
冥桥上的白倾风,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还有冥海海岸山石旁的花颜月,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刻的他,眼里出现了清明。
冥界无月,更无夕阳,可当彻底的踏上轮回崖顶,那无尽的冥海尽头,却出现了落日的万丈红霞,那如夕阳坠落山涧的一幕,很美,很美。
只是从高处吹来的寒风,让我的身子微微的哆嗦,泠修崖已然无力,步伐有了不稳,他走到了轮回崖壁。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孤独寂寞的身影,唯有我……此刻抬头望向他那沧桑绝美苍白不堪的容颜,那霜白的长发因风微微飘动。
轮回崖壁。
再走一步即是万丈深渊,崖下肉眼无法看见,只是从下面吹的风仿佛能够冻结灵魂,我缩了缩身子,依偎在泠修崖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的心口。
“我好冷,抱紧我。”
我缩着,双手挽住他的脖子,抓的那么紧,永远不会在放手。
泠修崖的手揽的更紧了,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从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死气,已经更为浓郁,甚至化为了实质,成了白色的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