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几日,徐侠客正式进京提亲,叶榆城一众高手同行。可谓给足了徐侠客面子。
马车之上,徐侠客颇为无奈地说道,“苏姑娘为何一定要跟着在下,我可是要去提亲。”
苏小婉说道,“我知道啊,可是我答应了公主,给徐公子当一个月的保镖。”
徐侠客眼眸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头,“公主给你的好处,我出三倍!”
苏小婉摇摇头,“江湖之人,要守信用!”
徐侠客只好由她去了,只要不捣乱,跟着就跟着吧。
三天后,浩浩荡荡的提亲车队抵达京都。
守城将士一看是叶榆城的蕃旗,连盘问都不盘问了,直接放行。
开什么玩笑,沧澜武榜发布,如今世人剑圣还活着!谁还敢为难叶榆城的人?
就算抛去这层关系,徐侠客也是入了沧澜璞玉武榜的人。
这就证明徐侠客已是在整座沧澜州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沧澜武榜可不比先前的东阙武榜,含金量满满。如今就算是东方未央再看不起徐侠客,也必须对他重视起来了。
寻常武夫配不上公主,可以理解。可若是武夫境界高到一定程度,那性质将完全不同。
东方未央如果没有血衣卫和亲君卫替他卖命,皇位能坐的安稳吗?显然不能。
说到底,天下终究还是以武称尊,所以,先前东方未央不是看不起江湖武夫,只是看不起境界低的武夫!
徐侠客再临京都城,心境已完全不同。
上次入城,层层阻拦。
这次进京,畅通无阻。
这一切,靠的是叶榆城,也是靠自己。
不一会儿,途经学堂。
却见大门紧闭。
徐侠客下马叩门。几声后,无人应答。
他站直身子,深深鞠了一躬,而后继续上马前行。
京都之乱,学堂几位先生曾帮助过徐侠客,本想借此次机会登门道谢。
可惜如今学堂众人,连带着东方月这个皇子,统一闭关,冲击更高的境界,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途经红尘客栈,同样关门谢客。
徐侠客不禁疑惑,人都去哪了?
最后车队来到皇宫门口。
两名手持金刀的护卫显然早已知情,抱拳道,“徐公子请随我等入宫,其余人在宫外等候。”
京都之乱,亲君卫全部牺牲,原本血衣卫被划分到亲君卫,而新的血衣卫则重新从军中选举,二人皆是其中一员。
徐侠客翻身下马,欲走。
苏小婉急忙拽住他的袖子,“唉,徐公子,带上我。”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这是啥子情况,带着另外一位女子到皇宫提亲?
“苏姑娘,这不太好吧。你在这等我即可。”
“那好吧。”
……
徐侠客跟着护卫一路前行。
“公子,就送您到这了。”
御书房内,东方启看着进宫的徐侠客,幽幽一叹。
“父皇临走前还不忘丢一个大麻烦给我,如今我如何跟他解释?”
前不久,龙脉尽碎的东方未央突然决定微服私访,出去看看江湖,由太子东方启接管朝政。
徐侠客内心有些激动,但他没有直接进殿,转而走向碧霞宫,东方雨溪的寝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这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了。
可令徐侠客没想到是,碧霞宫也是大门紧闭。
他轻轻地推开门,轻声唤道,“雨溪?”
无人应答。
徐侠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自己来的太突然了,皇宫并不知情,公主不在宫内?不管了,先去面圣再说。
徐侠客关上门,转身却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盯着自己看。
“国师?您怎么在这?”
“老夫察觉到有人进了皇宫,便过来看看。”
徐侠客笑着回道,“我来向圣上提亲。想先来看看公主,可惜公主不在宫内。”
国师点点头,目送着徐侠客进殿。
“人事世,几完全?可惜可惜啊。”
徐侠客一路前进,竟再没碰见一名侍卫,疑惑地踏进殿内。
躬身道:“徐侠客求见圣上。”
嗯?怎么圣上也闭门不见?该不会是反悔把女儿嫁给我了吧!
徐侠客如是想到,心中百感疑惑,今儿也太不正常了。
“哈哈哈,徐公子,几日不见,倒是英俊了不少。”
东方启从御书房走出。
徐侠客行礼道,“太子殿下。”
东方启对徐侠客并不熟络,也就是在京都之乱中见过一次,但是徐侠客还是认得东方启的,毕竟他现在可是太子了。
“无需多礼。”
徐侠客疑惑道,“不知圣上可在房内?”
东方启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实不相瞒,父皇并不在房内,也不在宫内,甚至不在京都。如今由我代为执政。”
徐侠客心里一个疙瘩,提亲之际,皇帝公主双双不见?
“敢问太子殿下,公主身在何处?”
“皇姐也不在宫中。”
东方启如实说道。
“怎会如此,她去哪了?”徐侠客急道。
东方启沉默许久,拿出一封书信。
想圆过去太难,不如直接告诉徐公子更好,反正这些事是父皇整出来的。
“徐公子,这是皇姐给你的。提亲一事,可能要让徐公子白走一趟了。”
东方启不管痴愣的徐侠客,转身离去。
“真是的,父皇怎么把烂摊子留给我处理。”
徐侠客缓缓拆开信。
见信如面。
徐侠客,三天不见,我想你了,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徐侠客,我不愿与你分开,但我更不愿你此生都不能挥剑,我始终记得,樱花村里拿起剑的那个少年眼中的异彩。
徐侠客,你说一定会来娶我,我说,我等你。你做到了,我却食言了,对不起。
徐侠客,当你看到这些话时,我已经走了,不要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要怪就怪我吧。
徐侠客,不必来寻我,忘了我吧。
徐侠客,其实你身边有很多好女孩呢,不妨抬头看看她们?
徐侠客,你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剑仙,仗剑走天涯,这是你最大的梦想,不是吗?
徐侠客怔怔地盯着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身体颤抖,口中呢喃,
“不……雨溪,你在哪?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以叶榆城的名义来提亲,你就会答应我的。”
“雨溪,我知道你一定在宫中对不对!你是嫌我来的太慢了是吗?我道歉,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圣上!这又是您给徐侠客的考验吗?不管有什么考验,我徐侠客都接,你能不能让雨溪出来见一见我!”
徐侠客猛然抬起头,慌张的望了一眼四周,不顾皇宫戒律,大声呼喊,“我不信!”
“雨溪!”
徐侠客在皇宫内遁空而行,每到一处住宅便要停下大喊一声。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磅礴大雨。
一位男子就么冒着雨,穿梭在皇宫每一处角落。
皇宫动武,本是重罪,可却无一人出来阻止他。
男子不管不顾,全力催动真气,一下子出了皇宫。
就当宫内的人以为男子走了时。
片刻后,叫喊声再次在京都城响起,随即遍布整个角落。
百姓可以看到,一位男子冒着大雨在这偌大的京都城搜寻着什么。
半天过去了,徐侠客全程遁空,不曾停歇,真气衰竭。
他又回到了大殿门口。
皇宫找不到,那就京都城找。
一遍找不到,那便第二遍,第三遍!
若是京都城都找不到,找遍整个天下,我徐侠客也要寻到你。
忽然徐侠客感应到什么,漠然转头,“雨溪?!”
国师不知何时撑着一把伞站在徐侠客的对面,“孩子,事已至此,放弃吧。”
徐侠客后退几步,“不…”
而后又从大殿寻起,一遍,两遍……
徐侠客这是第六次回到原地。
他突然带着哭腔问向姜国安,“国师!您神通广大,一定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姜国安摇摇头。
徐侠客一狠心,又准备起身。
“罢了,你随我来。”
姜国安一个闪身,进了星辰阁。
全身湿透的徐侠客紧随其后。
“徐公子,你可看得懂阵法?”
“略懂一二。”
“好。”
姜国安一挥手,星辰图随之变换,“这是你先前的命星。你看到了什么。”
徐侠客一愣,“孤单,摇摇欲坠。”
“徐公子天生天煞孤星,并且京都之乱时强行破镜两次,危在旦夕,若是命格不改,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一个普通人,此生都不能挥剑,甚至可能连普通人都做不得。”
姜国安指了指旁边,“这是公主大人的命星。”
姜国安又一挥手,徐侠客命星的光芒已远胜从前。
“这是你如今的命星。不再是天煞孤星,并且从此以后,武途明朗。”
“但是徐公子发现了什么吗?”
徐侠客怔怔的摇摇头。
姜国安叹了一口气,“还请看看公主的命星。”
抬头望去,星辰图上已没有东方雨溪的命星。
徐侠客大急:“国师,这是为何?”
“徐公子啊,公主大人为了改变你的天煞孤星命格,并且为了你能继续练剑,用自己的命格和你的命格做了交换,而公主又不曾习武……前些天,公主的命星尚在,可如今……”
姜国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侠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不…这怎么可能呢!国师,是不是公主联合您一起来开我的玩笑。”
姜国安没有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站着,谁都没有说话,雷声滚滚。
徐侠客双腿无力,瘫坐在地,低下头去,空中就像多了一条决堤的溪河。
他缓缓抬起右手,抓住姜国安的袖子,哽咽道,“可是她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她要换我的命,总得问过我吧。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
徐侠客掏出那张信封。
外面疾风骤雨都不曾淋湿的信封,在拿出的瞬间就已然湿透。
徐侠客模糊的双眼盯着那隽秀的字体,渐渐的,信封上好像浮现出一位女子,冲着他微笑。
徐侠客凝视着那名女子,呢喃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姑娘。我拼了这条命来见你,死了也值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反过来牺牲自己救我呢…只许你为我换命,不许我为了你拼命,有你这样的吗……”
“徐侠客,你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剑仙,仗剑走天涯,这是你最大的梦想,不是吗?”
徐侠客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摩挲纸面那句话,再度哽咽道,“可是没了你,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从我徐侠客遇到你东方雨溪那一刻起,我的梦想早已将你包含在内了。”
皇宫门外,大雨连绵。
车队人马见到徐侠客发了失心疯一般乱窜,错愕不已。
大雨倾盆,只得寻檐躲雨。
唯有苏小婉雷打不动,站在原地,任由风雨吹打。
阙临道。
一条南临与东阙合力开出来的暗道,连接着两国,鲜有人知道。
一辆马车在道上缓慢的行驶着。
驾车男子很高兴,扭头说道,“公主,越过前方三里原,就到了南临边境了。”
车内的人柔声道,“好。”
女子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大堆信封。
临走前,父皇把这些交给了她。嘱咐她路上可以看看。
父皇还说,‘她真傻’
女子也不甘示弱,‘父皇也傻。’
父皇最后笑着说,‘咱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女子哭着点点头。
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女子不想让徐侠客找到他,便出现在了这里,同时也是为这个国家。
她曾抱怨,为何徐侠客不给他写信。
原来徐侠客写了,还不止一封,厚厚的一大叠。只是被当时不看好他的东风未央拦了下来。
女子慢慢拆开信。
雨溪,我的剑术得到张叔的认可了,马上我就可以入江湖了,等我长了本事,就去接你。
雨溪,我突然发现江湖也没啥好的,太不安全了。我前些天莫名其妙被一堆高手追杀,差点饮恨,还好遇到一位小神医救了我,更开心的是,他好像拿我当朋友。
雨溪,我见到江湖之中的杀人王了!好开心!
雨溪,原来那位小神医是叶榆城的小公子呀,突然感觉没那么开心了。
雨溪,我参加了名剑山庄的试剑大会,成功夺魁,厉害吧!
雨溪,我悟出剑意了!
雨溪,我拜了逍遥剑仙为师,师父她果然如世人所言,美若天仙,可是我觉得还是不如你好看,你不会怪我吧?
雨溪,师父她竟然有两种剑意,我想学!以后我的第二种剑意就叫“雨溪”怎么样?
……
……
雨溪,听说东阙要和南临联姻了,是真的吗?
雨溪,我准备进京了,接你回家!
女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哭着把信封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
很多年后,京都依然有人在说,那一年:
离奇的暴雨下了七天七夜,不曾停歇,
有一位男子枯坐在碧霞宫,几天几夜不合眼。
又有一位女子独自站在皇宫外,不曾挪动半步。
而离京都城万里以外的南临城。
萧星河的目光从未离开躺着的女子。
萧星河已经为她请遍名医,可她还是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南临人只知大世子回来后再也没出过宫门。
萧星河只知道,她再也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