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海婚后和察哈尔氏相处颇为融洽,察哈尔氏对林家兄妹四个也无不周到之处,众人俱相安无事。
察哈尔氏是个性格直爽又不失聪明的女子,不仅通些骑射,还懂女红、通四书,和林海不至于说不上话。白天的时候只有察哈尔氏和林黛玉在家里,因此两人迅速熟悉起来,察哈尔氏并不自持身份,两人关系相比母女,更像姐妹。
和胤禛的婚期将近,林黛玉虽不用像普通女子那样一针一线绣自己的嫁衣,但也要做些绣品加进嫁妆里。她近来拿针的时候比拿笔还多,竟是一心研究针凿了。
察哈尔氏来的时候,见林黛玉又在做针线,遂道:“姑娘又做什么东西呢?别忘了休息一会,仔细熬坏了眼。”
林黛玉手里拿着的是个松花色小巧精致的香囊,绣着岁寒三友,手里的活没停,道:“母亲等等,差两针就好了。”察哈尔氏等了片刻,待林黛玉将香囊绣好了,才拿过来细看。
“姑娘真是好活计,做的那么齐整,配色也清雅,是给家里哪个哥儿的?”
林黛玉抿嘴笑说:“母亲的活计做的才好,我不过是随便做来玩的。”前儿惹的四贝勒为她担忧气恼,这个是送他赔礼道歉的——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察哈尔氏。
察哈尔氏也未想太多,将这件事撩开手,说起来意:“我来问问姑娘,你在家闷了许多日,要不要我带你去外头逛逛?比如去看看锦衣阁里新出的衣服款式,或者去浮珑记瞧瞧胭脂膏子?”林黛玉穿着衣饰都很简单,除了大婚那日戴过一套鸽血红宝首饰,其他时间都朴素的很,她觉得可能家里男人太少,不懂给林黛玉置办,所以才有此一问。
林黛玉道:“请他们来府里就是了,何必亲自去看?”
“你兴许不知。”察哈尔氏笑说:“本来那些姑娘贵女们都请人到自己家里看衣服首饰,后来锦衣阁和浮珑记在店里设了雅间雅座,去那里大家坐一起喝杯茶,看看花样子,可不是比咱们两个在家里热闹么?”
林黛玉道:“我喜欢清静,人太多倒闲闹的慌,就不去了。”
查尔哈氏道:“那也罢了。今日是同一位闺阁旧友有约,你既不愿出门,我也不勉强你了。”
林黛玉末了道:“早先忘了告诉母亲,锦衣阁和浮珑记都是琼儿开了玩的,那里掌柜的知道您,到时看上什么让人送回家就成了。”
察哈尔氏吃了一惊:“是琼哥儿开的铺子?”林琼才八岁,虽然平日里聪颖好学,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两家日进斗金的铺子是他开的。
“是。”林黛玉笑意吟吟,十分自豪,“他自己胡乱玩的,当年父亲嫌他顽皮,一分钱都没给,所以这项产业是他自己做起来的。”
察哈尔氏出门的时候还依然在惊诧中,自己嫁到了个什么人家?哥儿姐儿个个争气,这四个孩子谁家只得一个,恐怕都要乐死了。该说不愧是探花郎的儿女,虎父无犬子,儿子们个个读书好,女儿生的叫别人拍马不及,嫁的也是一等一,谁让人家命格好呢。
林黛玉不知道察哈尔氏想了什么,她叫冬景找了个略大些的匣子,将自己临的两卷戏鸿堂和刚做好的香囊放进去,盖上盖子,从脖子里解下玉牌一并交给冬景。
“你去西小胡同的罗瑱镖局把匣子给张停连,给他看这块玉牌,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冬景拿着那块一看就是男人用的玉牌,笑说:“我就说我早晚能看见,当初何必费那个劲藏呢。”
林黛玉羞恼,戳戳在柔软舒服的小篮子里睡大觉的梨花:“梨花,咬冬景。”梨花被惊扰睡眠,猛地爬起来,一双圆滚滚的猫眼左右张望,狐疑不定地叫了几声。
梨花自然不会咬冬景,冬景去了之后,梨花也不睡了,一溜烟跑出门去。梨花分的十分清楚,林黛玉是它主子,丫头们才管它的饥饱,只要围着丫头叫几声,保管有鱼吃。
廊下绿毛大鹦鹉瞧见梨花,立刻扑棱起翅膀,扯开嗓子喊:“蠢猫,蠢猫,蠢猫……”把一院子丫头们笑弯了腰。
林黛玉正要睡个美美的午觉的时候,宫里来了信,说是德妃娘娘请她去宫里。林黛玉自然不敢怠慢,忙叫人拿旗装给她穿上。
说起来,自从被指婚以后,林黛玉还没见过德妃几次,更别提交谈。上次南巡,德妃没有随行,林黛玉对她也知之甚少。
徐嬷嬷利索地给林黛玉梳头,挽发,道:“老奴是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对德妃娘娘知道的少些。宫人都传德妃娘娘是个温和的主子,姑娘放心。”说起佟佳氏和乌雅氏,两人同为宫妃,背地里免不了有些龌龊。乌雅氏生的胤禛在佟佳氏膝下养着,她自然看不惯佟佳氏,但在深宫里,哪个宫妃能自己养孩子呢。
林黛玉初次被德妃召见,为了不失礼,头一次穿上了旗鞋,有高高的花盆底鞋子。
略走了几步,林黛玉都走的稳稳的,但心怡还是很担忧:“姑娘,不然还是别穿这鞋了。”
“有什么,”林黛玉满不在乎地说:“穿上还能显得高一些呢,就这样吧。”
林黛玉到了宫里,自有宫人引着她到了永寿宫,远远见到宫门口立着个瘦高的男子,单看背影林黛玉就认出来那是胤禛。
胤禛淡定平常的模样,随意道:“刚巧过来,一起进去吧。”
林黛玉点头:“四爷不忙么?”临来她才把东西送到罗瑱镖局去,早知道直接带来多好。也不对,宫里人多,众目睽睽之下送他个匣子,多不好。
胤禛脚步一顿,果断摇头说不忙。
进到殿里,林黛玉和胤禛给德妃行了礼,各自坐下。德妃生的眉目柔婉,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如同清风拂面,叫人听而心喜。
德妃轻笑说:“我一直想见见你,可惜要么没空闲,要么就忘了,一直等到现在。”
林黛玉从善如流:“一直想来请德妃娘娘安来着,又怕扰了娘娘安宁。”
德妃嘴角笑容扩大,道:“什么安宁不安宁的,我倒盼着永寿宫热闹些。”
德妃越看林黛玉越觉得喜欢,忍不住将手上戴的成色极好的已对玉镯摘下来给林黛玉戴上,说:“喜欢你才送你这个,可别嫌轻了。”
林黛玉也不推辞,道:“哪里敢,娘娘送的自然是好的。”
德妃笑眯了眼,道:“嗯,嘴巴真甜,不像老四,不管心里多少弯弯绕,嘴上从来不说。”想了想,又忙补上,“前儿我说想荔枝吃,份例上的都偏了十四那只馋猫了,他当时不说,隔天就送来一篓子。”
林黛玉微垂首,只笑而不语。
德妃道:“前儿听说你病了,现在好全了吧?”
“好了,现在还喝着补药。”
“正是呢,你这个年纪,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德妃道,“日后让身边人注意,哪怕热些,也别冷着,千万别再病了,没得叫人担心。”因为胤禛克妻的事情,乌雅氏没少受其他几宫妃子挤兑,她自己心里也干着急,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了,自然对她千好万好,关心她的病。
林黛玉点头应是。
德妃说了几句,话题又转到胤禛身上,一阵的嘘寒问暖,胤禛话虽少,但也没太冷场。
临走,德妃说:“有空常来永和宫逛逛。”林黛玉应的干脆,至于来不来,那是以后的事情。
林黛玉想着既来了宫里,索性再去看看温恪,问胤禛:“四爷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自去寻八公主。”
胤禛气结,这是撵人?
“我无事可忙。”才怪,他特意丢下一大堆公务专门跑过来的。
林黛玉有些为难:“那……”她去找温恪,带着四爷似乎不大好。
胤禛虚咳两声:“你随我去趟南三所,我新临出来一卷戏鸿堂法书给你。”
林黛玉才后知后觉看到,胤禛腰上已配上了她送的岁寒三友的香囊,原来罗瑱镖局做事那么迅捷。
“哦,你收到啦。”
“嗯。”胤禛笑说:“虽然跟爷比差些,不过若比十三、八弟,你的书法好太多了。”
这人还真是自恋,林黛玉腹诽,“自然比不上四爷。”
胤禛除了将那卷戏鸿堂给了林黛玉,并且问她:“上次你说喜欢狗,刚好我寻了两条幼犬,要不要送你一只?”
说到狗,胤禛明显比刚才高兴了些,眼睛亮闪闪的,叫人不忍拒绝。林黛玉盛情难却,加上确实很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道:“好,不过我要亲自选一只。”胤禛欣然应诺。
两人行至犬舍,有三只小犬正耍成一团,分别是白、棕、黑嘴黄毛,棕色和黑嘴都是小小的京巴,白色那只憨态可掬,最是可爱。
林黛玉一眼就看上白色小犬,指着它对胤禛道:“我要白色的。”
胤禛正想说好,定睛一看立刻摇头否定:“不行。”
“为何?”林黛玉不高兴了。非要送狗的是他,出尔反尔的也是,那怎么能行
胤禛道:“那只是白獒,性子过于凶悍了,你要它作甚。”不知哪个奴才将小白獒放出来跟京巴玩,还让她瞧见了。
林黛玉垮脸,恹恹道:“那就算了。”转身即走。
走了十几步,胤禛忙赶上去,叹道:“喜欢就送你,丧着脸干什么。”反正过不了多久,连人带狗都是他的,白獒造不了反。
林黛玉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多谢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