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往和林琼携礼及林海的信去去顾府拜访。
顾府既非钟鸣鼎食之家,也不是诗香簪缨之族,只落户在京城一处小弄堂胡同里的二进院落。此时顾八代承袭伊尔根觉罗家的世职,虽被康熙罢去官职,仍值尚书房,但他被圣上厌弃,连与同僚的往来也少了,过得颇为落魄。
说起来,林海跟顾八代,一个是进士科探花郎,一个是圣祖试旗员第一,本该无甚相交,但因同在翰林院,慢慢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林家子嗣入京,林海不去请同年照顾,反而求已经无势可借的顾八代,可见其良苦用心。
顾家门房是个耳聋眼花的老仆,通报后进门已过了盏茶时间。林往和林琼虽然穿着素色长衫,跟这里清贫的模样仍格格不入。
顾八代将近耳顺之年,但却分毫不现衰颓之色,步履健朗、音色洪亮,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文人特有的风骨。他站在正厅口看着林往和林琼兄弟走来,笑道:“好个林如海,家中子侄可譬芝兰玉树。”
兄弟二人快步走过去便拜,被顾八代迎进厅里。两人一看,原来厅里还有一人,真是昨日才见到的四阿哥,忙又拜见。
顾八代学问极好,更难得文武双修,曾任四皇子之师,胤禛在这里不足为奇。
四皇子为人中正严明,自来受圣上倚重,从不结党营私,恭敬太子、友爱兄弟,看的出来日后必是一辅佐良君的贤王。因此林家虽要远皇子以免卷进夺位之争,但却不用忌讳四皇子。——这是林海原话。
当时听到自家老爹如此评价四爷,林琼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雍正爷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如此韬光养晦!连老狐狸一样的林海都看不出来他有夺位之意,这得要多大的心机?
这么一来,不管是太子还是八爷都不会把枪口对准他,所谓鹜蚌相争,渔翁得利。谁能相信一个醉心佛法的耿直皇子想夺位?他连结党都不曾,一介孤王没有拥护者怎么夺位?念大悲咒夺吗?若此时有人对康熙爷说四皇子是下一任皇帝,恐怕康熙爷都不会信。
胤禛见林往兄弟来了,道:“既然先生有客来访,我就先告辞了。”
顾八代道:“不用走,恐怕如海兄是给我送弟子来了,四阿哥也曾跟奴才念了几天书,留下无妨。”他将礼单子扔在一边去拆那封书信,一目十行看完后大笑道:“我就说么,果然!果然!你二人还不拜师?”
林往和林琼相视,均都没想到顾八代答应的如此痛快迅速,忙行了拜师礼,敬了拜师茶。顾八代雷厉风行地布置了一大堆课业,便叫两人回去完成再来见他,两兄弟只得应下。
林往和林琼走后,胤禛道:“先生还是急脾气,也不怕吓着人家。”
顾八代道:“不怕不怕,林海的儿子才不会那么胆小。四阿哥,你今年去过维扬,想必认得他俩?”
胤禛点头:“曾有一面之缘,不熟悉。”他笑了笑,想起昨日林黛玉的殊赞:“林海有一位女儿,才是不输于兄长幼弟的女巾帼。”于是,将在扬州时的事情一一道来。
顾八代也赞道:“确实不错,闺阁弱质,竟有此勇气,改日延请到家里来我也看看,跟太清也好做个玩伴。”
另一边策马返回梨香院的林琼高兴的冒泡,本来还苦于没有法子抱未来雍正爷大腿,这回好了,成了同门师兄弟,林琼从没像现在这般佩服过自家老爹。
京城的冬季干冷干冷的,贫苦人家能穿上棉衣就不错了,手足干裂无可奈何,富贵人家成日抱着手炉、屋内点着熏笼取暖,还嫌皮衣和棉衣厚重。
京里开了一家新店铺,名叫“锦衣阁”。按说京城那么大,开间铺子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他开在繁华至极的长安街上也没什么稀奇。
若论有什么稀奇之处,便是这家铺子掌柜是维扬人,若想买新式的维扬布料和刺绣,去他家兴许没错。但,京里又不是没有从扬州运来的绸缎。
林黛玉手里抱着手炉,边看一本游记边问林琼:“顾大人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少了吗?竟然还有空闲又把你的铺子开起来了。”扬州那间锦衣阁赔钱可不少。
林琼眼睛闪亮亮,满脸的喜色,就差手舞足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兴奋:“姐,这次我一定能赚钱,你看好吧。”
林黛玉兴致缺缺:“我不缺银子使。”
林琼道:“这是我的专业啊!专业!你不要瞧不起经商的好不好,我不会落下功课的……姐……”撒娇*。
林黛玉轻敲他的头一下:“没有瞧不起,我不是还给你银子了吗,快不要在我眼前晃,挡住光了。”
“你都不问我这次怎么那么笃定会赚钱……”林琼声音充满了挫败,好不容易能雄起一次,竟然要被忽略过去了……尊的好伤心。
林黛玉放下书册:“跟你这几个月一回家就带一股子臭粪味羊骚味有关?或许还跟总让我喝羊奶、泡羊奶澡、往脸上抹的东西有关?”她一脸嫌弃:“你把你那羊群鸭群赶到京城来了?”
林琼喜道:“姐你真聪明,弟弟不会让你连羊奶澡都没得泡的,最近有没有觉得皮肤变好了?是不是特别管用?”古代最纯天然无添加的羊奶啊,林琼怎么看都觉得自家老姐最近越来越好看了。
林黛玉停顿了会,道:“还行。”她年纪小,皮肤本来就不错,用了羊奶后皮肤确实更滑腻了,但这都比不上对羊奶那毁天灭地一般味道的憎恨。
“只有还行???”
林黛玉抚额:“确实很好用,但……那个味……”
林琼摆摆手:“张大娘会改进的,等明年再卖。姐啊,重点不是羊奶,是锦衣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