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划下接听键。
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声音响起来:“安正明脚下的垃圾堆里埋有炸药,不想安正明死的话,立刻让他离开。”
说完就挂断电话。
安景瑞听得冷汗涔涔,对方是谁?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可信吗?
然而不管可不可信,他都不能拿正明的生命来赌。
于是他大吼一声“正明,你的脚下可能有炸药”就全速冲过去,冲上两米多高的建筑垃圾堆上,拉着安正明往下跑。
他跑得很快,安正明则脚上受伤,跑得不利索,就这样,速度和力量不同步的两个人刚跑下来就摔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起来。
安景瑞本能地翻身挡在安正明身上。
那堆建筑垃圾爆炸了,碎石、碎铁等四处飞溅。
安景瑞只觉得背部、脚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知道自己被爆炸碎片给击中了,爆炸产生的气流还令他身体一歪,从安正明的身上滚下来,再沿着斜坡往下滚。
“好痛……”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只隐隐听到四周传来呼喝声:“豺狼出现了,大家小心!”
而后是一声声的枪响。
再接着,他滚进了河水中。
冰凉的河水令他瞬间清醒过来,也令他瞬间吸进了好几口河水。
他努力地挣扎,想往岸边游去。
但他受伤不轻,双脚根本摆动不起来。
他想呼救,然而河水呛得他的口腔和鼻腔又疼又辣,让他无法出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远去,不禁在心里道:“难道我今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死就死吧。”他暗暗叹息,“好歹在死之前帮了正明一次,不算亏。”
“就是以后吃不到家里做的菜了,太遗憾了……”
就在他的脑袋也沉到水里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夹住他的身体,将他往上托。
他的脑袋浮出水面,清新又清凉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让他本能地进行呼吸。
而后,这股力量又夹着他,顺水游走。
他脑袋晕乎乎的,无法进行思考,只知道自己被救了。
似乎过了很久。
又似乎只过了一会儿。
他感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脱离河水,被人拖上岸。
而后他被人放在地面上,身体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很疼,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的人打开了手电筒。
居然是霍少将?
霍少将救了他?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命真是太大了,居然能被一位将军拯救?
霍少将检查了他的外伤,点头:“你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先休息和调整一下。”
随后她拿出军用对讲机:“安正明和豺狼怎么样了?”
对讲机传出声音:“安正明没事,就是状态不太好,豺狼已经被击毙。”
“首长,您现在在哪里?”
霍少将道:“我现在在茉莉河的对岸,受伤了,不严重。”
“安正明的二哥安景瑞跟我在一起,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势可能有点严重。”
“我现在发定位给你们,你们派辆车过来接我们,顺便跟安正明和安景维说一声。”
说完她打量四周,问安景瑞:“你能站得起来吗?”
安景瑞双手撑地,努力地想要爬起来,片刻后摇头:“抱歉,我站不起来。”
霍少将点头:“虽然我们与对面只隔了一条河,但这一带的河道没有桥,对面的人开车来接我们要绕很大一个圈,估计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这里。”
“岸边没有地方停车,我背你到前面的公路上。”
安景瑞惊诧地看着她:“我身高1米88,体重八十多公斤,你背得起我吗?”
说完后意识到不妥,又解释:“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只是,一般人都背不动吧?再说了,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霍少将并没有不悦,只是笑笑:“一般人确实背不动,但我是职业军人,这点伤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说完她转身,背对安景瑞蹲下:“上来。”
安景瑞:“……”
他一个大男人,真的要让一个女人背着他吗?
霍少将道:“现在依然是战斗时期,我们留在这里只是耽误时间,还有,我现在是军人,你是受伤群众,受伤群众就应该听从军人的安排。”
“如果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今天晚上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是,我只是怕你受伤而已……”安景瑞心虚地解释了一句,还是趴在她的背上,双手搭住她的肩膀。
他真的很担心他会压垮这位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大、很强壮的女少将。
但是,他马上就发现他小看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女少将了。
霍少将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弯着腰,揽着他的双腿,缓缓地、稳稳地站起来,而后踩在茂盛且扎人的杂草丛中,一步一步地往上方走。
安景瑞有种感觉,她不是在背着他,而是在撑着天。
他并不是说自己像天,而是说,霍少将给他的感觉就像她有能力撑起一片天。
从河边到路边是长长的斜坡,约莫百米长,地面不平,杂草密集又高过腰间,行走并不易,但霍少将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安景瑞能看到杂草甚至是荆棘从她的脸上划过,刮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她却眉都不皱一下。
这一刻,安景瑞确信,这位年轻的女少将绝对是凭实力走到这种高度的。
与此同时,一种奇妙的感觉也在他的心中滋生。
什么感觉呢?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安全感?
也许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和家里给过他充足的安全感,但他已经遗忘了那种感觉,在家里频频遭难之后,他将自己定位为“保护者”,觉得保护家人是他的义务和责任,还总是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再次受到伤害。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从别人的身上得到“安全感”这种东西。
不,可能不是安全感。
而是……安心?
对,就是这种安心的感觉,不用过于担心,也不再感到烦躁和焦虑,心境很平静,很柔和……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霍少将忽然停下来:“我们到路上了,我要放你下来了。”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霍少将已经将他背到平整的马路上,不远处还有昏暗的路灯在闪烁,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灯光零星的住宅小区。
“谢,谢谢。”他略带结巴地道,“直接把我放下来就行,我没有那么脆弱。”
霍少将点了点头,慢慢蹲在地上,放开他的双脚。
安景瑞坐在地上,看着她:“你还好吧?”
霍少将穿着军装和防弹衣,就算身上有伤,被河水泡过之后,血迹也被冲没了,他看不出她哪里受了明显的外伤。
“咳咳……”霍少将轻咳两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抬手看了看时间,“可能有点着凉,但应该没有大碍。”
“等半个小时左右,接我们的车应该就到了,到时再吃药也来得及。”
“那个……”安景瑞犹豫了一下,“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你救了我的命,我希望能够回报你。”
“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什么都行。”
他边说边在心里想,这位少将应该没什么事需要他做的吧?
要不,他晚点去问正明,这位霍少将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