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话,阮婉是不太想听到庄洛这个名字的,饶是如此,此刻她也是惊了一把。如若是其他人来问她,她还要怀疑下“这人是不是觉得这事情和她有关系”,但问的人是祁宣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了,因为这家伙绝对是来“纯分享八卦”的。
“怎么回事?”
“听说她勾|引张禽|兽,结果被人家老婆发现了,带人抓住就是一顿打。”祁宣口中的张禽|兽也算是个业内有名的人士,不过他出名的地方不在于业务水平,而在于好|色以及生冷不忌,再加上他的名字叫张守,故而被人戏称为“张禽|兽”。按道理说,他这样的人能结婚也是奇迹,可现实就是他不仅结了,而且还有个极厉害的老婆。他一方面极其惧内另一方面又死性不改,真可谓好一朵奇葩。
“……”阮婉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守此人在圈内算得上是最底层的一波,如果不是那不堪的名声估计真没几个人知道他——庄洛居然主动去接近这种人,实在是……不过这种事和她也没有多少关系。
她暗自摇了摇头,就听到祁宣又说:“听说她被打的直接进了医院,然后脸上也都是爪印,那叫一个惨啊。这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现在出院没。”
阮婉扶额:“把你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
祁宣连忙揉了揉脸,摆出一副同情之色:“可怜啊……真可怜!”
“……演技有进步。”阮婉也是无语,却又嘱咐说,“你在我这里这样倒无所谓,出去如果有其他人问到这件事,可千万别太得瑟。”虽然她觉得有记者来问祁宣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知道啦。”祁宣笑嘻嘻地说,“如果有人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就说我最近很忙啥都不知道。”他又不傻,过来告诉她只是想让她高兴高兴嘛——虽然很多事情他的确不能说完全知道,但连蒙带猜也能拼凑出一些信息。
阮婉抽搐了下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说实话,她直到现在都谈不上有多恨庄洛,她和锦年之所以分手,根本原因是理念不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有多善良,说到底,是她太蔑视庄洛——一个人被蟑螂恶心到了,可能会讨厌蟑螂,但会恨蟑螂吗?不会,是吧?她的心情就是这样。
所以眼下庄洛好也罢,坏也罢,只要她不再作死地犯到她手里,都和她没有关系。
在亲近的人面前,阮婉向来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祁宣秒懂了这一点,耸了下肩,也不再说这件事,转而和她说起些别的。
不过,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比如说——
“叮铃铃铃——”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阮婉对祁宣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桌边接起电话,注意到电话是一楼接待处的。
“什么事?”
“阮小姐,有人在一楼闹着说要见你。”
“谁?”
“是个女的,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她扬言说知道有关于您的一些秘密,还说……您要是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接待处的姑娘这话说的犹犹豫豫,显然是有些怕惹麻烦。
“……”阮婉微皱起眉,问道,“保安呢?”
“保安还没碰到她,她就坐在地上又哭又喊。”接待处姑娘小心翼翼地说,“您知道的,咱们公司门口常年有记者蹲守,所以……”
“……把电话给她。”
“好的!”
片刻后,电话中传来了让阮婉觉得熟悉又恶心的声音——
“阮婉,我要见你。”
阮婉抿了下唇,冷声回答说:“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立即离开这里。”她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电话那头的人毫无疑问听懂了她的决意,呼吸停滞了一秒后,才干哑着嗓音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之前那么做的原因吗?”
“不想。”
阮婉的果决让庄洛再次愣住,原本心中成算满满的她有些慌神,语调快速地说:“你之前昏迷的事情,杜锦年根本不知道,因为我弄丢了他的电话。还有之后,你昏迷的时候他陪着我去医院,也是我故意为之。之所以会这么巧,是因为你身边有人通风……”
“够了!”阮婉低喝了一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她不想从庄洛的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并不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难道还不知道是谁背叛了自己吗?别的姑且不说,单“那个人从她醒来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一点就清晰地表明了一切。那个人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干脆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也知道那个人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们也不是朋友,更没法做朋友了。
“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阮婉听着庄洛急促的呼吸声,讽刺地笑了声:“谁不知道你和颜明修狼狈为奸很久了。”这种事还需要特地找她来说?
“是,我的确一直在为他做事。但同时,我也在为另一个人做事。”庄洛回答说,“这个人——”事到如今,她知道不放出点猛料,阮婉是绝对不会见她的,“是沈子煜。”
“……”
十分钟后,庄洛在会客室见到了阮婉。
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待着的庄洛在看到阮婉的瞬间就站起了身来,声音尖锐地说:“阮大小姐,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阮婉没有回答她,只是关上门,语气冰冷地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庄洛盯着站在阮婉身后的高大男子:“我想和你单独说话。”
“这不可能。”阮婉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你单独相处。”已经半疯的人,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拿破瓦来验证瓷器的硬度,可不是她爱做的事情。所以她叫上了祁宣的经纪人小刘,他很可靠又向来不会多嘴,很适合暂时充当“保镖”这一角色。
“怎么?你怕了?”庄洛挑衅地问。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而见我?”
“……”庄洛咬牙,暗自愤恨不已,却也知道阮婉不会改变主意,又说,“我说杜锦年的时候你不肯见我,说到沈子煜却让你改变了主意。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移情别恋了?”
阮婉注视了庄洛几秒,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她真是傻了,才会浪费时间来见这个神经病,听这些废话。
“你给我站住!!!”庄洛喊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信了沈子煜,那才是天下间最大的傻瓜!”她大声说,“是,我最初的确是在帮颜明修做事,但后来我知道他做的事会得罪沈家,就有点不想做了!就在这个时候,沈子煜找到了我,他许诺只要我做到,时候就不会找我的麻烦,还会给我一笔钱!”
“……”
“颜明修只是让我挑拨你和杜锦年分手,而之后的事情,都是沈子煜指示我的。包括刻意不让杜锦年知道你昏迷的事情,让你的家人看到他在你昏迷的时候陪我看医生……全部都是为了让他和你没办法复合!他则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在你家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深情。”庄洛说到这里,神经质地一笑,“可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才是最大的那个骗子!”
她说完这一切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婉,可让庄洛失望的是,阮婉居然没有任何一丝神色波动,就好像从没有听到这些话。
“你不信?”
“我为什么要信?”阮婉觉得好笑,眼前这人以为她是多好骗。
“你是觉得我既然被沈子煜收买了,就不该来出卖他吗?”庄洛继续说道,“沈子煜骗了我,什么‘不再追究,会给你一笔钱’都是骗人的,从我对你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不会放过我。怎么?你不信?不信你去查查!现在颜明修已经进了监狱,许良……哦,就是那个冒充我表哥的傻逼,正被高利贷满街追杀。沈子煜他真的很狠,颜明修向来自命不凡,他就让他掉入泥淖中不得逃脱;许良爱财,他就让他身无分文再背上重债,而我……”她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起来,“他要让我一辈子求而不得。”
说到这里,庄洛的笑声越发大了,好一会才停息。
“我不甘心。”庄洛一边说着,一边扯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满是伤疤的、极为可怖的脸,“可怕吗?还是觉得幸灾乐祸?呵呵,我想自己去争取,却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之前我摄于他的势力,就算他毁约我也不敢说什么,但现在,我都已经变成了这样,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
庄洛注视着阮婉不再风平浪静的脸,心中暗自得意:犹豫吧,怀疑吧,挣扎吧!
阮婉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开心。
之前与颜明修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和她做了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她在阮婉的面前抹黑沈子煜,即使做不到也要在阮婉的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只要做到了这一点,颜明修留下的人自然会给她一笔价值不菲的钱。
庄洛原本并不想这样做的,她是真的不想得罪沈家,可她现在需要足够的钱整容。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没有了脸,她什么都做不到!
庄洛也不知道颜明修到底有着怎样神奇的脑回路,她只知道这家伙非常仇视沈子煜。同时,她也知道沈子煜是真的在意阮婉,所以才会报复起来毫不留情。她心中又妒又恨,嫉妒于阮婉的运气居然这么好,除去杜锦年外还有人肯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愤恨的是沈子煜的所作所为太过辣手无情,完全堵住了她的路。
这种情绪驱使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宁愿看到阮婉和杜锦年符合,也绝不要看到她和沈子煜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她说出眼下这些话的原因。而且,她也没完全撒谎,她说出的很多话都是真的。撒谎要“九句真一句假”,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庄洛知道,阮婉不可能完全信自己,但是,哪怕阮婉有一点信,哪怕阮婉对沈子煜这个人怀有一点怀疑,她就成功了。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这句话是相当有道理的。比如说庄洛,她虽然和阮婉并不熟,却很清楚一点——阮婉的眼中不容沙子,所以她才会和杜锦年分手,所以……她哪怕对沈子煜有一点怀疑,他们就永没有可能。
这可真是,太棒了。
光是想到,就会让她情不自禁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