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已经结束了两个时辰,照明的火烛也早就熄灭,漆黑的展厅里一片寂静。
房梁之上,一双小眼镜闪烁着光芒,他已经等了很久,直到完全确认了下面的安全,他才顺着柱子滑落下来,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声响,他运功于目,摸索着来到存放游龙樽的展柜前,此人一身夜行衣,脸上遮着面巾,就连手上都带着黑色的手套,他在展柜的四周仔细的摸着,四只南华州玲珑穆家的七巧锁难住了他,他在锁头上摩挲了一阵子只能放弃,又把眼睛贴在水晶的展柜上查看,水晶罩至少有三寸厚,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顺着原路返回梁上,手腕轻动,掀开屋顶的瓦片钻了出去,临了还不忘了把瓦片还原成原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人七拐八拐的绕了几个圈子才回到自己住的客栈,他钻进了一扇开着的窗户里,房间内正是小丫鬟在焦急的的等着,他摘掉面巾,竟是白天的老妇人,老妇人在脸上抹了几把,瞬间又变成一个黑脸的汉子,小丫鬟打扮的女子给他送上热毛巾让他擦脸,压低了声音的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这二人就是名震肃州的雌雄大盗董波、韩雪夫妇,这对贼公贼婆几年前在肃州窃得官银黄金万两,还在金库上大胆留下性命后便声名远播,他们的足迹遍布汉华帝国的整个西部,官府也拿神出鬼没的他们没有办法,不过,别看他们名气大,但是从来还没有和肃州第一家族的冷家有过交集,看来这次是要开先河了。
董波擦掉脸上的易容膏,叹了口气:“不好下手,金刚水晶罩足有三寸厚,四把穆家的七巧锁,那樽看着少说也要有四五百斤,再加上半柱香一趟的巡逻,这个冷家还真是不好对付呀!”
韩雪沉吟了一下:“要不咱们把银票还给他们,不干了好不好?我心里不踏实。”
“这怎么行,我董波答应下来的事岂能反悔,我答应过你这是最后一次了,事成后咱们就金盆洗手,反正咱们现在的钱够咱们花几辈子了,到时候咱们就找个好地方,生下一群娃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好!”
“我知道,波哥,可是怎么从来都没动过冷家呀,人家势大,我就是怕。”
“唉,到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那边也不好得罪呀!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完事咱们就远走高飞,让他们都找不到咱们好不好?”
韩雪轻轻靠在董波的怀里不再言声,然而命运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
展厅里冷风雪面色凝重的捧着水晶罩上的锁头。
一旁的一个家仆问道:“少族长,您确信有人来过吗?兄弟们值夜可是一宿没合眼呀!”
冷风雪不答话,从地上捡起四根长发,他每天关门前都会亲自在锁上缠上自己的头发,这样只要有人动过锁头,他一定能发现,他在展厅了踱着步,目光在展厅的各个位置扫过,最终停在了董波滑下的柱子上,他飞身跃上大梁,弯着腰在梁上搜索着,很快一个破碎的黑色纸包被他拿在手里,他抬头向上看,屋顶的瓦片又被人翻动的痕迹,他揭开瓦片,跳到房顶上,左右看看,从怀里拿出了水晶棱镜,透过镜子,一条淡淡的闪着光的线出现在眼前,原来为了防范万一,他早就在屋顶隐秘处放上了特制的萤石粉,这种萤石粉只有在水晶棱镜中才能显现出来,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顺着萤石粉的印记,很快冷风雪便带人追踪到了商业街,萤石粉的痕迹也从这里消失了。
商业街上酒家客栈林立,好在这里都是属于冷家的产业,冷风雪急令商户们把住客的名单送来,他在一个个可疑的名单上用指甲画着印记,命令对这些人要严加防范并且安排在住有可疑人员的店外增加暗哨,随时向他汇报。
布置好了客栈这边,有返回展厅安排布防,命人快马加鞭给冷瑞送信,还有四天的时间拍卖会就要开始,在这期间万不能出一点闪失,沙沟堡一片繁荣的景象背后不动声色的紧张气氛慢慢弥漫开来。
董波和韩雪也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成败在此一举,冷家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旦出了事他们也没有后路可退,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不敢打这个大家伙主意的原因,再加上雌雄大盗的名头可不能毁于一旦,他们多年来高效的成功率让他们把偷盗变成了一种艺术,他们的作案现场无不令人拍案叫绝,最后一票可不能失手。
一连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冷风雪圈定的可以人群并没有异常举动,明天就是拍卖会了,今天展览结束后,冷风雪要亲自守护游龙樽,以确保第二天的拍卖会能成功举办,冷风雪觉得身上微凉,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春暖前的寒风,无论对方是谁,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定也是做足了准备,他带着人最后巡视了一遍展厅,从房上到房下,从屋里到屋外,仔仔细细不留一个死角的小心检查后,布置好了明哨暗哨和巡逻队,才独自在展厅的暗处藏了起来,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要守在展厅里这件事他对谁也没有提起过,他自己就是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咔吧”铜锁锁住了展厅外的最后一道光亮,冷风雪跻身在角落里,他正对着五凤衔环游龙樽的展柜,玉樽散发着微微荧光,把玉石的脉络呈现在黑暗之中,五只凤凰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在欢快的起舞,游龙威风凛凛的在云端翱翔,这样的绝世佳作就算看上一眼也能让人心满意足。
雌雄大盗整理着装束,他们从客栈的房间里偷偷溜了出来,他们才翻出院墙,就跃上了对面的屋顶,趴在屋顶上盯着客栈里人们的举动,等确认了自己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后,才从屋顶上飞快地奔向展厅。
到了展厅的屋顶上,两个人只剩下了董波一个,他找到了自己做过记号的瓦片,他伏在上面探听着周围的动静,片刻之后,他轻轻掀起了第一块瓦片,顺着瓦片的缝隙已经可以窥见下面黑漆漆的展厅了,他的动作很慢,很轻,过了半天才开始掀第二块瓦片。
冷风雪听到了屋顶上传来的动静,轻的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运功于耳,片刻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他握紧了手中的盘龙枪,枪身上还罩着防止反光的黑绒枪衣,他依旧能到感觉枪身上的寒气。
董波掀开瓦片后足足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这次他的动作就快上了许多,他并不急着钻进洞里,而是伸手探向洞中,他的手伸到一般就停了下来,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加强了防御,毕竟明天就是拍卖会了,今晚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原来他在洞扣下面摸到了一张防盗网,幸好早有准备,他取出鱼钩鱼线,轻轻拉起网子,用匕首把网子划破,撑出一个可以让人钻进去的洞,别小看这防盗网,它使用天蚕丝捻成,透明无色,如蛛网一般轻柔,网上缀有银铃,人一旦被缠上立刻就会响铃示警,要不是董波经验老到怕是才一下去就能中招。
一股冷风跟着董波一切钻进了展厅,尽管它还在半空就被吹散,但是还是被冷风雪察觉到了,对手果然厉害,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防盗网并破解一定是个高手,冷风雪拎着枪又往暗处闪了闪身,敢打冷家的主意一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董波顺着柱子往下滑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一跳,他活动了活动过分紧张的面部肌肉,深呼吸两口平复心情,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以往他都是通过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第六感躲开了危机,今天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才一落到地面,一股冷风袭来,他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来不及多想,他绕着柱子暴退出五丈,凌冽的寒风也紧随而至。
冷风雪眼看董波像条壁虎一样顺着柱子滑下来,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立刻发动了攻势,没想到这家伙反应还挺快,不等站稳立刻闪身,灵活的像只猫一样,但他已经抢到先手,怎么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挺枪就追了上来。
在黑暗中极速暴退,董波不辨方向,一个不小心后背就撞在了柱子上,他连忙一拧腰想绕开柱子,身形慢了一慢,就在这时冷风雪的枪已经追了上来,他一歪脑袋,好悬不悬,枪尖刺在了柱子上,锋利的枪刃在他脸上划开一个血槽,董波此时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冷风雪,沙沟堡的少族长,四绝公子,除了他没有人能有这么犀利的枪法。
董波知道自己对上冷风雪绝对不可能力拼,他也没打算颤斗,自己的目的是盗宝,不是来和人比武的,他展开身形绕着展厅里的各种陈设躲避冷风雪的攻击。冷风雪心中一阵烦躁,眼前这个盗贼滑溜的像条泥鳅,总是在关键时刻能借助身边的东西躲开自己的攻击,他知道自己越急越不能拿下对方,连忙调整心态,让自己平和下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战对敌,心里发生变化是在所难免的。
董波的身上已经被冷风雪划开了十余条口子,鲜血正不停地溢出来,他不能慢,只要一慢下来相信他立刻就会被钉在枪尖上,更不能转身,身后的枪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他的身形连动,脚下步伐也开始变化,想用假动作迷惑冷风雪,可是冷风雪就是不上当,再跑几步就是游龙樽展柜前的开阔地,那里无遮无拦,连把椅子都没有,到了那里自己再想躲开冷风雪的攻击怕是难上加难了,没办法他只能使出自己的保命绝技了。
冷风雪的枪突然失去了目标,董波跑着跑着突然一个前滚翻接着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一边,他躲开冷风雪的攻击范围后立刻起身,第一次和差一点点就要了自己命的男人对面而立。冷风雪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如狼一样泛着光的眼睛,面巾上还挂着血,更显得狰狞可怖。
“你大概不想让我点灯吧!”冷风雪的话语如枪一般冰冷,他直视着董波的眼睛。
董波不答话,右手已经抽出了藏在腰带里的缅钢软剑,这本是他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的法宝之一,可当他面对冷风雪的冰冷时,不得不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冷风雪冷笑一声,慢慢掀去了枪衣,云纹盘龙亮银枪上的寒气几乎把空气都凝固,他不是不想点灯,而是担心自己只要注意力稍一分散就会让这个家伙再次跑掉。
既然武器上已经占了优势,冷风雪抖枪就刺,一个斗大的枪花在董波的脸前炸开。董波的软剑自然不能和冷风雪的枪硬抗,他仗着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法另辟蹊径,竟想以巧打力,以柔克刚,冷风雪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长枪施展开把董波圈在原地,极力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董波被势大力沉的长枪逼的险象环生,只能凭借着轻功身法来回躲避,还抢到了几次反击的机会。
两人的战圈越转越快,厅里的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正在酣斗之际,“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大厅里亮如白昼,原来外面的守卫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立刻赶来,打斗中的二人眼睛被晃,连忙后退,拉开了距离。
守卫们瞬间就把二人围在了中间,冷风雪伸手阻止作势欲扑的众人。
“你们不用帮手,让我自己来!”
董波心中一乐,他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如果众人齐上肯定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擒住,偏偏冷风雪选择了单打独斗,这样一来他就有了胜算,别忘了他不是来比武的,他是来偷东西的,就算偷不成,抢也得把东西抢走。
冷风雪挥枪而上,董波依旧选择游斗,几个回合下来,看得众人心惊胆战,一个招式大开大合,一个身法诡变,董波虽然一直在闪躲,但也不落下风,冷风雪攻势凌厉,却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办法,董波几次想靠近展柜,都被冷风雪拦住,突然董波吹了一声口哨。冷风雪一惊,这分明就是在招呼同伴,连忙让护卫们提高警惕。
口哨过后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的时候,地面开始了轻微的颤抖,大家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游龙樽的展柜开始摇晃,这下可急坏了冷风雪,场中的情景换了一掉了个,现在是冷风雪着急去看展柜的情况,而董波在竭力阻止。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展柜下的地面就裂开了一道口子,眼看着游龙樽展柜晃晃悠悠的往地面下沉去,冷风雪恍然大悟,原来这该死的盗贼挖通了地道,这展厅的地面可是糯米水和着黏土再铺青石,想要凿出地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冷风雪发了狠,一杆长枪竟然发出了风雷之声,此时董波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大半个展柜都已经沉到地下,他把软剑舞成一个光球要硬抗冷风雪的雷霆一击,只要抗住这一下他就可以跟着游龙樽一起脱身,为了这宝贝,自己就算受伤也在所不惜。
“锵”得一声,火星四溅,冷风雪的枪狠狠地刺在了剑网上,软剑瞬间变成齑粉,董波被击飞到半空中,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他自己借着这股劲气倒飞出去,正好抓住了展柜的一角。
展柜被董波随带来的冲击力撞得一歪,全都陷入地下,冷风雪连忙追了过去,只见董波缀在展柜的一角飞速向地道深处逃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冷风雪想不了太多,招呼了一下护卫们便飞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