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珠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不甘心三个字会就这样猝然地涌上她的心坎。不是没有想过的,不是没有预设过,可是真正看见那样的画面还是心痛。
痛意弥漫进了骨髓,剜心刺骨,扒皮抽筋。郭秀珠终于明白,她回不去了。不单单是回不去郭家,也回不去曾经的自己。
下马车的时候,空气之中还在飘洒大雨后不知道何时能够停下的细细雨丝。穿过泥泞的乡间小路,强绷着一个笑脸,郭秀珠见着小厮走过去通报。
人群之中,他是那样的耀眼,剑眉心目,身姿挺拔。即便眼底有淡色的清灰,可是看起来还是那样的俊逸出尘。同他一样明艳的还有他身边站着,为他打伞的那个姑娘。
郭秀珠不知道是因为曼莎来了,所以铁木尔才如此精神焕发,还是他一直就如此。毕竟在郭秀珠的印象中,铁木尔一直就是那样。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晴儿从来都剔透,她追随了郭秀珠那么多年,从六岁开始就进了郭府,和郭秀珠一起长大。若说最了解郭秀珠的外人,那必定是晴儿。这么多天,郭秀珠对铁木尔心思的转变,她点点滴滴,皆数记在了心里。可是……
“小姐,我们不该来的。”,铁木尔和郭秀珠从来不是夫妻,铁木尔也从来不对郭秀珠有半点情分。只是郭秀珠要来,她就只能跟着。真的到了之后,晴儿心如刀绞。她痛,不过是因为郭秀珠痛。
“不,要来的,我们是夫妻。”,郭秀珠依旧执拗地不肯妥协,她将手上的绣帕攥得发紧,绣帕上鸳鸯的图案已然扭曲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来回翻转琢磨绣上去的花样本该是温柔的,可是此刻却像是刀一样,将郭秀珠的手心剜的沟沟壑壑。
“我们是夫妻的……”
轻声的呢喃在雨中飘散。铁木尔在听到身边人禀告之后,脸色顿时不悦了起来。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郭秀珠轻笑着,她终于知道了铁木尔的残忍。
那样的神情里,分明是不满意,还有丝丝的震惊。可是她想要的,全然没有。而郭秀珠笃定,他身侧给他打伞的人来的那一日,铁木尔的神情必定不是这样的。
笑话,天大的笑话。郭府的嫡女,如今竟然要看着别人的施舍来过日子了。铁木尔,你行,你真行!
兀自挺直了脊梁,郭秀珠笑的云淡风轻。为了方便赶路,她穿的是男装,可是即便衣裳宽松,却也挡不住她婀娜身姿。亦步亦趋地上前,郭秀珠定在两个人之前,稍稍行了一礼。
“夫君,我来了,你高兴么?”
着了男装的郭秀珠眼神凌厉地瞥了一眼一侧同样为了方便行事而穿上男装的曼莎。曼莎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痛意,可是转瞬即逝。郭秀珠淡然笑着,她知道,铁木尔此刻必定是厌烦了她的,这般的不懂事。
“郭……”,那么多的人在场,铁木尔随即断了话头,赶忙将已经酝酿出的姑娘二字给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秀珠。虽然是念了全名,可是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秀珠,你怎么也来了?”
一个也字,郭秀珠心中微疼。
“自然是来看你的,你不在家,我总是做噩梦,所以我来了。”,顿了顿,郭秀珠又挑衅似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我?见到我你高不高兴?”
从来,铁木尔只觉得战场嗜血无情,可是今日,。他真真是见识到了女子之间没有硝烟的战场是什么模样。可是 不应该……
铁木尔将郭秀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只默念着“不应该”三个字。郭秀珠为什么要这样拈酸吃醋,她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赶来岭南。
他们之间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
“罢了,我先去修整一番好了,赶来这么久,我也乏了。”,话出口,郭秀珠并不觉得痛快,相反,她觉得自己可耻极了。在一开始,铁木尔就已经告诉了她,将所有的后路堵死,将各种戒律条分缕析一一道明。
眼下,郭秀珠觉得自己像极了屡次破戒的小沙弥。再这样下去,怕是得生出走火入魔的业障来。
幽幽一叹,郭秀珠与铁木尔行了个大礼,而后在一边侍卫的带领下,进了营帐。将东西都给收拾妥当之后,郭秀珠换上了原本的女装。梳洗毕,郭秀珠看着装水的铜盆呢,黯然神伤。
待郭秀珠走后,曼莎显然有些不高兴。她不高兴不是因为郭秀珠,却是为了铁木尔的态度。郭秀珠喊他做夫君,铁木尔喊她做秀珠。如此的亲昵,曼莎甚至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是如铁木尔所说,不过一次逢场作戏。
“曼莎。”,握住曼莎紧握着油纸伞伞柄的手,那手有些凉,铁木尔的手心却滚烫,冷暖交替下,曼莎的手也逐渐热起来,那股子暖意一点点涌进曼莎的心里,将她荒芜的心给填满。
“铁木尔,不要骗我。”
毕竟除了你以外,我已经一无所有。不要在我决心把自己这一生都 给你的时候,你蓦然转身,投了别人的怀抱。
曼莎一双眼,盈盈如水,铁木尔被这样的一双眼看着,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心尖上最为柔软的地方仿若被拨弄的狠了,酸酸的,却叫人觉得窝心不已,“曼莎,我不负你。”
我不负你。似乎只要他说,曼莎就信。轻点头应着他的话,曼莎再没有说话。只是自今日起,曼莎才发觉,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晚膳的时候,郭秀珠才晓得铁木尔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原来饥荒是这样可怕的,郭秀珠这前半生都未曾晓得过。看着饭桌上尽是素色的饭食,郭秀珠蓦然红了眼眶。
“你……,你平日里就吃这些?”
或是被郭秀珠宣红的眼眶给惊着了,铁木尔一愣,而后习惯性地从郭秀珠的衣兜里翻出绣帕来。在苏府的时候,那会儿才成亲,郭秀珠笑着同铁木尔说:“我有法子叫你娘亲不要再问这问那的。”
“是什么法子?”,血气方刚的孩子总是不想父母担心,又受不得父母唠叨。看着狡黠的郭秀珠,铁木尔心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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