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
李若离坐在梳妆镜前，用篦子梳着自己的乌发，她面色沉静，心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呲——”后面的清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梳头梳的心不在焉，将她的头发扯了一下。
她也只是头皮痛了一下惊呼一声，倒是没有多大的怒气，然而清风却好像吓傻了一般，瑟瑟缩缩的软了膝盖跪在地上。
“娘娘，娘娘饶命——”声音也有些不正常，好像很害怕自己似的。
李若离皱眉，清风今天真是奇怪，平日里和自己根本不说那么多话的，怎么今天感觉她这么反常，自己平日里对她也不凶啊，怎么反倒成了洪水猛兽？
她便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发抖的清风，道，“你起来吧。”
清风一反常态，好像真的很害怕她似的，站起来后，便没有再敢说话了。
李若离越想越眉头紧蹙，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清风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她沉下声，皱着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清风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若离有些生气，语气也变了，“你到底说不说？我可没有心思和你扯这么多，清风，不要把我的容忍当做资本，我一直很讨厌有事不说事的人。”
这么久了，这是李若离第一次跟下人说话这么重，清风觉得委屈，眼眶都有些泛红了，但她还是没有说话，硬生生把话憋住了。
李若离看着她这个超乎想象的倔强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了些底，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在这里发呆也不是什么好事。”
清风感觉自己鼻头发酸，果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李若离对她们这些奴婢真的都是真情实感的。
她微弱的说了几句话，便下去了。
可是李若离却是心神不宁，她一直在想，到底又有什么问题，让清风这样失态，而且还不能告诉自己。
然而这个疑惑很快就被打破了，不到晚上，皇帝大太监就过来了。
李若离有些疑惑，这些年她和皇帝早已经泾渭分明，这大太监来这里干嘛？
客套话还是要说几句的，李若离也不能让一个大太监没有面子悻悻而归。
然而，自己还没有说几句话，大太监便抬头，打量了一下李若离的脸色。
李若离皱眉，这一天她都在猜测，从清风，到这个太监，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那肯定有问题。
李若离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便问道，“公公，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咱们之间也不是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这话说得正常，这些年来，她和皇帝发生这么多事情，一开始一厢情愿的以为相知，再到最后完全闹翻，连表面平和都难以维持，这个大太监都在旁边，确实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大太监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陛下让老奴来告诉您，有件事情，您得做好准备。”
李若离不以为然，如果说是皇帝终于找好了废后的方法，那自己也巴不得解脱。
她示意大太监快说。
大太监面色为难，还是低声道，“半个月前，夜将军在巴东的战场上，为国捐躯了。”
李若离耳朵里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缥缈呢？
她感觉自己好像眼前发白，心里像是被剜空了，好像是痛，又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天边夕阳把云层都染红，天地间也因为这样变得红通通，有些低沉的样子。
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把眼前本该虚幻的一切吹开。
李若离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她睁大眼睛，前面是个城楼，城楼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把守。
城门上挂着一个什么，被风吹得荡来荡去，那视角越来越近，李若离终于看清楚了，前面挂着一个尸体。
它已经僵硬了，垂着头，孤零零挂在这座空城上面。
李若离看见它忽地抬起了头，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那脸色哀怨着，让人觉得心里发寒，却又心酸。
李若离再也动不了了，她不知道，原来死后的夜寻寒是这样的，没有人收尸，没有人处理身后事。
他那双生前深邃悲伤的眼睛，一定会怨恨自己吧？
这个时候，忽然有只大鸟在天上张狂的啸叫着，猛地俯冲下来，将城门上的尸体叼走。
李若离害怕极了，浑身不停颤抖，大叫起来，“不——”
不行，不能把人带走，不能让人在这里受委屈，死后还这样。
“郡主，醒醒，郡主……”急促而好奇的声音叫着谁，李若离睁开眼睛，看见惊鹊满是担忧的脸。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惊鹊瞧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这是魇着了，赶紧去倒一杯水，再轻轻帮她抚背。
李若离反应过来，看清了前面的设施，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后知后觉想起很多事情，比如说昨天晚上，夜寻寒给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毫无理由的哭诉。
她喝完了水，心里才是真正的平静下来。
“大人呢？”她问道，昨天她什么时候睡着的，早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夜寻寒一直陪在身边。
惊鹊顿了一下，而后答道，“大人已经去上朝了，郡主要找他吗？”
李若离摇摇头，她只是下意识的找而已。
她又抬起头问惊鹊，“他昨天是不是没有睡觉？”
惊鹊脸上也露出担忧来，“是，大人昨天一直守在您的身边，一直到您睡着，天已经快要亮了，他匆匆回自己房间梳洗一下，便去上朝了。”
李若离有些恍惚，又有些心酸，她甚至没有什么心情再做其他事情了。
惊鹊又犹豫着道，“大人今晨走的时候，眼圈发黑眼眶发红呢，果真是是很累了，郡主可要多多关心他啊。”
李若离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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