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瞧病
进门的是一个和苏瑶差不多年纪的女娃。看到她的样子，苏瑶觉得好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小丫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就这还是袖子接出了一截的小衣服。
她此刻惶然无助靠着门框，瘦弱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苏瑶看了心里不忍，刚想要出去将她扶进来歇歇，就听见老药子叫她：“去把我的医药箱背上跟过来。”
说着，他却直接上前拉了那小丫头就走。
苏瑶一见这架势，也只得急急忙忙回屋背了药箱出门去追。
老药子和苏瑶赶到苏世发家里的时候，那小媳妇已经昏过去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半个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在他们看来，这一家的糟心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早晚晚，这水灵的小寡妇不是被苏世发卖了，就是得被苏家善打死。但就算是有人看不过眼，也不敢往自己身上沾惹这家的是非啊。
“药子兄弟，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没用嘞？”苏世发一口大黄牙，说起话来喷着口水，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老药子的眉头皱了又皱，不动声色拉自己的小徒弟站得远了些。
“怎么又打成这样？不是俄说你们，这是人又不是牲口，让你们天天这样使唤着。就算她男人死了，没娘家可回，也不能就被你们活活打死吧。打死人不用偿命的吗？何况还有线线这个娃呢！”老药子也是看不下去这家人的作派。说起来这小寡妇是真可怜，结婚没两年男人就死了，这家人娶媳妇花了钱，理所当然把人当成了他家的佣人，里里外外使唤人不说，动不动就揍上一顿。这好端端一个人，现在被他们糟践的都快要成了鬼了。
“俄们家花了钱的，咋使唤不成，要你管。”一个女声从苏世发身后传了过来，让老药子包扎的手一顿，他刚想要起身说话，就听苏世发吼了句：“沟子夹紧，咋那么多屁放！”
老药子一口气憋着吐不出，难过得要命，他这宝贝徒弟还在这呢，这一家子胡乱放屁别再污了丫头的耳朵。回头看向苏瑶，却见丫头正大眼亮晶晶看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他这才放了心，将手里的活儿忙完，就开始收拾药箱子。
“头上的伤口不要碰水，这几天多歇歇，伤了头恢复得慢，可能会头晕恶心想吐，人没事儿，就是一口气厥过去了，不过，她有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老药子心里暗暗叹气，但手上动作却很麻利。
“还有，赶紧到灶房端一碗热粥过来给她灌进去……”
“啥？这又不是饭点儿，哪儿有吃食给这个赔钱的妖精。早饭不是刚吃喝过，怎么就饿着她了！”苏世发的身后蹿出一个瘦高的老太太，一看她彪悍的造型，让苏瑶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怕是王英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的感觉。
“人命关天……”老药子看着装傻充愣不说话的苏世发，心里不屑，口中却平平淡淡给了一句。
“妈，给她弄一碗去！”突然，院子角落里传来一个男子不耐烦的叫声。
苏瑶这才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却见是个邋里邋遢的年轻男人。穿着脏兮兮洗得脱了色的粗布外衣，戴着一顶灰白色的帽子，缩在墙角的样子活脱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耗子。
那老太太有些不愿，但看到院子外围着的人群，还是跺跺脚进了灶房。边走着，嘴里也不闲着：
“看什么看，有甚可看的，没见过整治儿媳妇啊！”
老药子他们来的时候，小媳妇还躺在院子里。老药子要避嫌，索性就在院子里直接看了，可这会儿确定这女人只是晕厥，便想着也该把这女人搬进房间里去吧。可他是个男人，这院子里又都是大男人，也不好让他们动手进小寡妇的房啊，便将眼睛望向了院墙上那些露个脑袋窃窃私语的人。
“师傅，还是我来吧。”老药子一抬眼，苏瑶就知道什么意思，当即走过去，一把将那女人抱在了怀里，捡了个最破的屋送了进去。果然，正是那女人和那女孩儿住的地方。
院墙上围观的人可是将刚才的事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候也没人在意那女娃一把子大力气了，都被那句师傅喊得急了眼：“老药子你可不地道了，啥时候收了徒弟呀？咋不知会一下村里人嘞，要知道你收徒，俄家狗蛋也能去试试嘞，你咋就收了那个命硬的赔钱货嘞！这可不行，俄现在就叫俄家狗蛋过来试试，你可不能偏心！”
“是啊是啊，咋没听说你收徒弟的事儿嘞，这啥时候收的啊？”
“老药子，咱可都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俄家娃今天就送过去跟你学，你可不能不收啊！”
这一时之间，苏世发家的院墙外面便成了开大会的地方了，一个个抢着跟老药子攀关系，可把苏世家急个半死。
这老药子可是来他家里治病的，凭啥有便宜让外人占了去。他干脆一把扯了蹲墙根的小儿子过来，冲着老药子笑得一脸谄媚：
“那啥，药子兄弟，你既然要收徒，你看俄家家善怎么样？这娃体格壮，人也机灵，给你打个下手，熬个药提个水啥的都能成。”
老药子冷眼看着面前这满脸横肉的苏家善，心里烦躁，可脸上却没显出来：“你们以为学医那么容易？你们识字吗？懂古文吗？认得药材吗？俄家可是家传的学问，不懂古文可学不了。”
“那，那个臭丫头咋就能学？”院墙上可有不少人关注这个事情，那苏家孤女竟然成了老药子的徒弟，这可是个大新闻。
“俄说的这些她都会，当然能学。”老药子可不想跟这些人多啰嗦，还想跟他的宝贝徒弟比，也不看看长没长人家那脑子。别说是他们了，就是老药子自己在丫头这个年纪，比起她来都要差远了。
“俄就不信了，那还没有腰高的娃能懂得多少？”
“就是就是，药子兄弟，你也不能因为想要糊弄俄们，就胡说八道吧。”
“你们要不信，俄也没有办法。不过，想要做俄徒弟，就一定要通过俄的考试。你们要想试试，就下午吧，把娃带过来试试看，不行就不要再提这话了。”
老药子也是无法，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他以后还要住在桃山村，自然是不会把关系弄僵。这样也好，让村里人死心，以后也省得麻烦。
“好嘞好嘞，下午俄指定带着娃去。”说着话，一群人都急急忙忙散了。看热闹哪有自家娃的前程重要。这十里八乡要是自己的娃能成了会瞧病的大夫。那可就是大出息了。起码，自家人看病可就不用花钱了不是。
喝了那苏家老婆子端来的稀得照的见人的米汤之后，那小媳妇总算醒了过来。
老药子不好久留，嘱咐了两句转身就想走，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药子爷爷，俄，可不可以学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