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渭桥塌了。
离得老远,莫十里就瞧见了,自然不会令他感到诧异。
真正让莫十里愣住的是桥墩。
那折断的桥墩中有……
干尸!
每个桥墩中都藏着一具干尸!
这些干尸姿态各异,或是昂着头,或是蜷缩,但无一例外,都是全身以铁链束缚。
他们无不面容狰狞,幽深如坑的眼眶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吸力,吞噬着四周的阳光,只剩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儿光明。
在这一刻,本该温暖的阳光都要失去温度了。
莫十里眯起了双眼,目光沉吟微冷。
杨羽的手掌摩挲着剑柄,似乎下一刻就要出剑。
打生桩!
为了让建筑更加牢固、庇护后人,将活人祭司的一种手段。
前朝时,被认为是秘术之一。
到了本朝,早已被明令禁止。
“该杀!”
杨羽的声音越发冰冷了。
莫十里则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根本没有一点儿模样,反而看着十分渗人。
因为,小渭桥是天下初定之后建造的。
简单的说,有人知法犯法。
也因此,杨羽才说该杀。
不过,要杀也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自然是……
“嗯?”
莫十里的目光看向小渭河中,猛地就发现不对了。
之前落水的人不叫了。
没有了呼喊,没有了嘶吼。
更没有了拍打水花的声音。
有着的,只是一具具浮尸。
刚刚落水的人……
全死了!
小渭河流淌不息,涛声依旧。
河面上浮尸具具。
桥墩里干尸狰狞。
阳光之下,流动的小渭河带着浮尸逐渐远去,桥墩里的干尸待立原地,就像是送亲人远行般,只是那狰狞的面容却未曾改变。
哪怕是莫十里,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桥墩里的干尸有毒?
莫十里心底想着,一把拽住杨羽,就向后退去。
明刀明枪的,他不拍。
但毒?
那可是防不胜防。
杨羽也知道这个道理,随着莫十里后退。
但突然的——
“乌鸦嘴!”
杨羽硬邦邦地说道。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时候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极为的肯定。
“老杨,我说这是巧合,你信不信?”
莫十里苦笑道。
他刚刚就是顺嘴那么一说。
谁知道还真出事了。
真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呗?
呸呸呸!
绝对是巧合!
莫十里如此坚信着。
但,有人不信。
自然不会是杨羽。
而是大兴县的县令。
桥塌了,死人了,还有桥墩子里的干尸,哪个不是大事。
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紧靠长安旧城新都大兴,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有人见到了,自然是会报官。
带着三班衙役,大兴县县令就到了。
刚一到河边,跪在那就哭喊起来。
“儿啊!”
“我可怜的儿啊!”
大兴县令哭喊着就要下水去捞那具被马车车厢卡住,只露出一半的尸体。
“大人,使不得!”
“河里还有余毒!”
身旁的师爷立马就给拉住了。
“那我儿的尸身……”
“找人用套索拉回即可,万万不可下水。”
“而且,大人最重要的是要为少爷报仇。”
师爷说这话的时候,就看向了莫十里和杨羽。
而在这位师爷身旁还站着一位家丁。
这个家丁就是之前被莫十里打晕的那个。
因为,昏迷必须要有人背着而行。
那速度自然是快不了。
所以,别人都落水了,对方和背着对方的人却都没事。
“老爷,师爷,就是他们二人,在少爷返程途中突然被这二人拦住讨要赏钱,少爷心善就要给与,但我不能见少爷上当,当即就给拦住了,这二人马上恶语相向,说少爷有血光之灾,必遭横祸!”
这家仆站在那就开始颠倒黑白。
一边说着,这家仆还瞧了背他回来的家仆一样。
眼中满是得意、炫耀。
仿佛是在说,看看吧,什么叫做露脸。
背对方回来的家仆,本就一肚子气,好好的背个大活人,你想得多沉呐,多累呐,刚刚是被突发的一幕吓到了。
现在看到同伴炫耀的眼神后,立刻就回过神来。
他也没想自己是因为背着人,落后了那么两步才活着。
他就想着现在的自己可千万别人后了。
那小子露脸了?
不行!
我也得露脸!
想到这,这仆人扑通就跪下了。
“老爷你可得为少爷报仇啊!”
“少爷死得太惨了!”
这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亲爹。
之前的仆人一看,那也是不落人后,马上跪倒在那,跟着哭丧起来。
哭声如风,喊声如火。
风助火势。
本就经历着丧子之痛的大兴县令,怒火一下子就窜起来。
“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怒吼,大兴县令双眼通红。
那么模样,就好似是要吃人一般。
师爷阴沉着脸,一挥手。
三班衙役面露凶光就围了上来。
两个苟活下来的仆人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和庆幸。
两个仆人或许狗仗人势,但可不是傻子。
少爷死了,其他人也死了。
就你俩活着?
凭什么啊!
尤其是那位县太爷,可不是什么善茬。
自己儿子都没了,你们竟然敢活着?
给我下去陪葬吧!
所以,这个时候想要活着,就得找拉人下水,找垫背的。
只要县太爷的气出了。
那他们就能活着。
两个仆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接着,就是看戏了。
只是随后发生的事情,有点不太对劲,那个一脸坏笑拄着打狗棍的乞丐竟然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三班衙役打倒在地。
那个号称能够以一打三的老王,竟然一招都没有接住,就被一耳光打倒在地了。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乞丐向着他们这走来了。
完了!
不会真遇到什么强人了吧?
两个仆人开始脸色大变。
那位师爷和县令则是镇静多了。
“干什么?”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大兴县县令,朱老爷!”
师爷大声介绍着身边的人。
而朱县令更是无所畏惧。
他上前一步,大喝道。
“你们想干什么?”
“知道袭击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过吗?”
“知道……”
啪!
朱县令还在这说着呢,不耐烦的莫十里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得朱县令原地转了三圈。
捂着自己脸颊,朱县令一脸的不可置信。
比自己死了儿子都还要不可置信。
但更不可思议的事儿,随后就又发生了。
只见得,莫十里冲身旁杨羽一抬手。
立刻,杨羽就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莫十里。
一个银色金边的腰牌。
莫十里将腰牌拿起,一个笔锋狠厉的大字印入了朱县令的双眼。
那是——
武!
武?
武卒?!
瞬间回过神的朱县令直接双眼一翻,瘫倒在地。
耀武扬威的师爷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地上躺着的衙役捕快一个个捂住了叫骂的嘴,死死的,不敢松手。
而本就跪着的两个仆人,则是最为彻底。
尿了。
接着,裤裆里就一阵响。
更加恶臭的味道随即传出。
莫十里却是看都没看这些人,只是扭头对着杨羽低声道——
“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