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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雪『色』,只不过是另一番愁『色』。

独行,白堤。独坐,船头。独倚,栏杆。独爬,孤山。独卧,凉亭。最欢喜的,依旧是独饮梨花酒。入口的清甜,缓一缓嘴角扬起的苦涩笑容。酩酊的醉意,麻一麻眼底化不开的悲凉。

大祭司,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肯认命呀。诅咒如此,做第二个秋姬,又何妨。

然而,害怕伤到阿离。说好的看钱塘湖的月下雪景,终究落空。他不喜杀戮,更不喜我制造出的杀戮。但是,他知晓,他至始至终都赞同献出白泽琴的禁术,也充满了杀戮。

酒入愁肠,睡意侵袭,刚趴在石桌子闭合双眸,听得砰地一声响,类似木头落地之声,转过头,望着刘珺蹲下身子『摸』索紫檀木拐杖的狼狈模样,泛起了冷笑。

“襄王眼瞎了,本祭司心可没瞎。这半个月来,你偶遇了本祭司七次。”我冷笑道。

可是,这七次,温热了肚子里的梨花酒,令我舍不得认命。

“姑娘,我们认识吗?”刘珺问道,俊秀的眉『毛』微微蹙起,神『色』茫然,察觉不出一丝伪装的情绪。

“不认识。”我恼道。

这人莫非真的失忆了?那同心石的力量,无法估计,通过双眼破坏了脑神经,也是有可能的。思及此,胸口莫名地疼起,我倒了一杯梨花酒,恰碰嘴唇,便被截住。

“那么我们便是有缘。”刘珺握着酒杯,一口灌下,笑道。

蒙住了寒潭眸子的刘珺,笑起来格外醉人,正如那杯梨花酒的味道,会瘾的。

“本祭司不相信缘分。”我抱起一坛子梨花酒,快速远离他数步,咕噜咕噜下肚,如喝水般饮得急促,呛到眼泪簌簌。

“姑娘,你认识本王,对不?”刘珺柔声道,伸出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拭去我的泪痕。

“襄王与堇王后的佳话,谁人不知。”我嘲讽道。

“堇儿,堇儿……”刘珺忽然丢掉紫檀木拐杖,抱着脑袋,身子因为剧痛而蜷缩一团。

这人装腔作势的本领,堪称举世无双。我迟疑了许久,见他额头冒出大颗大颗黄豆状的冷汗,才不知不觉地靠近他。

“你不记得堇儿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出口后又开始后悔。

“很熟悉的名字。可是,每当本王努力地回忆,便头痛欲裂。”刘珺咬破了嘴唇,疼得牙齿打颤。

“那别想了。”我叹道,鬼使神差地将刘珺的脑袋埋入怀抱里。

“不行,本王不能忘记她。”刘珺猛然推开我,摇摇头。

被刘珺这么一推搡,我无意间扯断了他那挂在腰间的水蓝『色』香囊系带。香囊落地,他跪坐在地,慌忙地搜索着,仿佛失去了珍贵的东西般紧张。

于是,我起了逗弄的心思,捡起香囊,抛入湖,十分得意地期待接下来他的恼怒。

未料到,他跳入湖,追逐那只香囊,激起一阵涟漪。严冬之际,钱塘湖面铺了一层冰雪,冷意刺骨。这坠湖的举动,轻则引发风寒,重则抽搐毙命。

差点,我大声喊叫,香囊丢了,堇儿再绣一只。所幸,他及时浮出水面,挥了挥紧握住香囊的手,嘴角翘起的弧度点亮了整个星空。

果然,刘珺当晚患了风寒,高烧不退。

再次不留神,我照顾了他整夜,待他高烧退去,才爬床,安心地合眼。

清晨,他那拖着虚弱气息的惊叫,唤醒了难得好睡的我。『揉』『揉』眼睛,见到他抱着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颊还烧着红晕,活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发生点什么,襄王不必在意。”我伸展双臂,月牙眼里透着狡黠的笑意。

“不会的,本王一向洁身自好,为堇儿守身如玉。”刘珺道。

“哦,守身如玉?”我一把掀起裹住他的身子的被子,指了指他的下身硬起来的东西,调笑道。

“那是因为本王想如厕了!”刘珺别过头,耳根子发烫,喊道。

“襄王,你可要对本祭司负责,视如堇儿。”我巧笑嫣然。

不论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决计陪伴他一程,修复被他自戳双目所流出的鲜血而污染的同心石。本祭司想代替秋娘,成为东海楼永不熄灭的朱雀神火。

刘珺大病初愈后,便赶回阳陵。

根据他的鬼话,他此次偷偷地来到姑苏,来自于梦境的指引。他梦见,紫衣女子泛舟于钱塘湖之抚琴。

刘珺居住在魏其侯窦婴陵墓附近。低矮的茅屋,简陋的陈设,窦婴陵墓,更具备阴森的特『性』。

刚入茅屋,湿冷之气颇重,刘珺拄着紫檀木拐杖,寻到炭盆,点燃了柴火。听着哔哔啵啵的烧烤之声,两人沉默不语。

“襄王,您回来了。”门口站着的青衣少女,打破了安静。

“这是守着魏其侯陵墓的侍女青鸾。”刘珺急忙解释道,唯恐我误会。

“青鸾,这个名字真好听。”我笑道,拈起了禁言咒术,迫使青鸾暂时无法开口说话。

接着,我找了想拜访魏其侯陵墓的借口,拉起青鸾离开。

大约胡『乱』地走了百来步,已彻底不在刘珺的视线范围内。我松了手,并解开了禁言咒术。

“堇王后若是担心青鸾会在襄王面前点明你的身份,那恐怕是你自作多情了。”青鸾冷笑道。

“不是。”我轻笑道。

如果刘珺没有特意撇开与青鸾的关系,或许我会被他的演技所折服,逐渐接受他失忆了这个假象。这只老狐狸,真是不消停。

返回茅屋时,路过窦婴陵墓的入口,隐约间听得兵器相撞的声音,可是仔细去倾听,又像是错觉。接着,恍然大悟,眉头皱起。

深夜,我假装哈欠连连,表现出舟车劳顿的状态,脱了外衣,睡在里边,鼻息声均匀。

一个时辰后,我悄悄打开眼缝,刘珺正在穿衣下床。他拄着拐杖走出了门口,又转回身子,『摸』我的嘴唇,轻轻地落了一个温柔的吻,辗转流连。

等屋子里的寒兰香渐渐散去,我睁开眼睛,一路狂奔。在那枚缠绵的吻的激发下,我心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将玄武、青龙、白虎合成朱雀的禁术,缺少一个实施者。阿离要献白泽琴,只能是辅助者。

我全然忘记瞬息咒术,凭着一双*的玉足,踏入窦婴的陵墓。前室供族人拜祭,烛火不断。临近室,金戈『操』练之声变得响烈。可惜,室室门关闭,我贴在墙壁,屏气凝神,倾听动静。

“诸位,先帝病危前,曾经密诏魏其侯。若太子刘彻登基后,对襄王赶尽杀绝,便将刘彻乃是王娡与侍卫私通所生的孽种这事,公告天下。同时,扶持襄王继任大统。”青鸾道,声音高亢,磅礴气势不输于男子。

底下一片哗然。刘珺故意咳了几声,便归于肃穆。

“襄王排名第九,武帝排名第十,论长幼之序,武帝应喊襄王一声九哥。可是,武帝觊觎堇王后的朱雀命格,便囚禁于建章宫,夜夜*,惨不忍睹。光是霸占嫂子这一条,天理不容。”略微熟悉的男声,饱含着愤懑的情绪。

我思索片刻,忍不住大吃一惊,难道是已经解散的卫家军?

“别说襄王,大将军可是平阳公主的夫君,刘彻又如何对待的!龙城大捷,收复河朔,袭高阙,二出定襄,远征漠北,哪一战不是用鲜血换来的赫赫战功。可是,飞鸟尽,良弓藏,待内外无忧患,天下安定,刘彻便急不可待地毒死大将军,谎称病逝。”许久不见的笙歌,失声痛哭。

“卫家军,可愿与本王结下生死盟约,攻破长安,推翻武帝,还大将军一个真相。”刘珺音调清冷,彰显王者之风。

紧接着,“襄王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整个室。

不是实施禁术好。我捂着胸口,心底掠过一丝喜悦。刘珺藏着狼子野心,从初见时便清楚地知道。倘若刘珺有朝一日夺得帝位,那也只是改变了所处的平行空间,继而促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万计数的平行空间随之剧变,但是谈不摧毁二字。

趁着群情高涨,我回到了茅屋,安心入睡,假装不知晓刘珺扮失忆,假装不知情刘珺图谋帝业。

连续数月,冬去春来,我和刘珺都在演戏。

白天,他吹箫,我弹琴,他看书,我研磨,他栽花,我浇水,他做饭,我洗碗,生活单调却一点点地填充心底的空虚。夜里,他沐浴,我伺候,他练兵,我熟睡,谁也不会提起进一步的巫山云雨。

直至他告诉我,远行的打算,少则五日,多则半月,并承诺归来之时,娶我为妻。

我腼腆答应,乖巧得不像大祭司,也不像堇儿。

本是夫妻,何来再娶之意。至于所谓的远行,恐怕是战争的开启。刘珺的演戏,愈发精湛了。

春暮,芍『药』盛开。有情芍『药』含春泪。白带粉的瓣子,柔柔软软,恰似生长在梦境。酸酸甜甜的芬芳,更是叫人醉倒。

犹记得,当我提出种芍『药』时,阿珺相公那难以掩饰的瞬间颤动。他以为李倾城酷爱芍『药』,我必然厌恶芍『药』。这女人嘛,善变得很,说厌恶芍『药』,那是一刻,说喜欢芍『药』,那是此时。拒绝花仙芍『药』,有点愚蠢。

“阿离,你终于肯见堇儿。”我低头吮吸着芍『药』花香,轻声道。

“堇儿,念奴的灵识在消散。”司马迁道,声音低沉,含着忧伤,宛若花自飘零水自流的忧伤,清澈见底,点点凄美。

“老天到底是有多讨厌堇儿。”我失笑道。

“以紫姬圣泉之名,献吾血,泽百草,杀万人,埋白骨,祭三途河之彼岸花,导忘川之不归亡灵。堇儿可还记得这段祭,或者叫南国禁术。”司马迁问道。

“夏策出手了。阿珺相公在哪里?”我咬牙切齿道。

夏策擅长修改咒术。禁术与咒术相似,自然难不倒他。如果在夏策的鼓动下,刘珺实施南国禁术,摧毁亿万以计数的低维度平行空间,那么陵墓练兵便是障眼法,阻止我『插』手此事。

“函谷关。”司马迁道。

我换了一身大红『色』捻金百鸟朝凤嫁衣,拈起瞬息咒术,风风火火地赶去函谷关。

临行前,司马迁那句“堇儿,阿离心动了”,化作春风,轻抚耳目,却带不起半点涟漪。

函谷关,武帝刘彻与襄王刘珺的大军对峙,死伤惨烈。

我站在城楼,搜索到刘珺的身影,喊道:“阿珺相公,给我住手,否则我跳下城楼,生死永不相见!”

刘珺闻声,越过一片厮杀,快马加鞭,奔向城楼。

霎时,我笑靥如花,拾起裙摆,跳下城楼。那抹艳丽的红,跟随死亡的脚步,坠落在刘珺颤抖的怀抱里。

“阿珺相公,堇儿穿嫁衣好看不?”我握着同心石,问道。

“好看。”双目失明的刘珺,只能用粗糙的指腹,描绘着我的容颜。

感受到滚烫的泪滴,我狠下心来,将同心石抵向刘珺的心脏,却『插』不进去,似乎有硬物在阻挡。我一时心急,调动灵识,为同心石灌入自己的能量,再次强行入侵,却被同心石与硬物撞击所产生的爆炸力击退数千里。

瞬间,紫光满天,一串串海浪包围同心石,加持闪电,试图击碎同心石。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同心石便恢复了原本的红『色』,千疮百孔,形似火山石。

“堇儿,你没有退路了。”刘珺将我揽入怀里,取出羊脂白玉镯子,戴在我的手腕,『露』出欣喜之『色』。

原来,本祭司的信物,羊脂白玉镯子便是那销毁同心石的硬物。细想之,又是那该死的甘夫捣『乱』。

“堇儿,现世相见,我叫nolan可好?别忘了,诺兰也有寒兰。”刘珺按下羊脂白玉镯子内侧的感应芯片,含情脉脉。

作者有话:西汉部分终于写完了。哈哈,预计正只剩下两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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