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我恭恭敬敬的说:“那该怎么做?一切听凭姥姥吩咐。”
林凤娇起身道:“见招拆招便是,总有踪迹可寻。”
随即林凤娇命人找来七星钉,墨斗线,以北斗镇尸局,将棺材封住。
按她的说法,这种天留之尸,起尸的那一刻,就是林家气运衰落到最低点的时候,换句话说,只要冯勾豪不起尸,林凝香便不会有事。
而我们目前所要做的,就是确保棺材在起灵之前不受惊扰,哪怕是林凝香被人拿刀顶在心口窝上,只要棺材没事,她也死不了。
虽然对她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不免腹诽她过于冷酷,可既然决定听她安排,我自然会按她安排的去做,部队上就是这样,上级命令下达,你可以在心里质疑,可一旦奉命出动,就必须依令而行。
依照古礼,死者停灵的日子得是七的倍数,具体就看办丧事的人家有钱没钱了,有钱的最长停到七七,也就是四十九天。现在很少有那么干的了,大多都是三天,又分大三小三。
大三,就是死去的当晚不算一天,小三则算。
冯勾豪按小三的规矩停。
当然不是林家没钱,而是要赶在第三天上午的吉时出殡。
事实上,包括林玉娇在内,都是抱着早出早利索的念头,毕竟冯勾豪当天就已经有了起尸之兆,拖下去对林家和林凝香都没有半点好处。
这三天里,林家的亲属陆续回来了,老老少少居然有百多口人,这里边除了传承了术法的赊刀人,更多的则是不涉江湖的普通人,但参与守灵的三十多口人,都是精通玄门之术的嫡亲血脉,好在灵堂够大,不然这么多人,安置起来还真不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林凝香和冯勾豪的女儿,这个小名团团的女孩刚满七岁,按林家的规矩,第一个女儿都要随母姓,因此起名林缘。她完全继承了母亲那妩媚的眉眼,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而且乖巧懂事,不但没有哭闹,反而还一直陪伴、安慰母亲。
看得出,林家上下都拿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着,不只因为她乖巧,也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很可能会成为林家下一代的掌权人。虽然林家并非一脉单传,但说来也怪,无论这一代的传人多寡,多半都只有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孩会脱颖而出。
就像上天早已替林家选好了传人一样,这个女孩总是早早就显『露』出惊人的天赋,且比寻常孩子更加聪明伶俐,与同龄人差距极大,即便大人们有心栽培别人,往往也都比不过她。
久而久之,林家人竟然都已经习惯了,每当有类似的“灵童”出现,便开始全力栽培,既杜绝了众子夺嫡,争权夺位的情况,又能集中资源培养出惊才绝艳的掌权人。
当初林玉娇就是如此,现在的林凝香也是如此,而眼下看来,下一代灵童当属林缘无疑。
林缘这小丫头跟我也很亲近,经常扯着我的衣襟,一口一个杨叔叔的叫着,让人禁不住心生疼爱。
但她有一个问题很让我头疼,她曾背着她母亲,偷偷问我:“杨叔叔,我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那以后还有人疼团团,有人疼团团的妈妈吗?”
你们说,这样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我试着糊弄她,说太姥姥和全家人都会疼她,也会疼她妈妈,可得到的却是她失望的表情,那稚嫩的小脸蛋上流『露』出的黯然神伤,让我这个刀尖上打滚的成年人都自觉惭愧。
我当然知道,她问的是,有没有人能像她爸爸那样疼她们母女。
可我既不能说,他爸爸以后没准会转世成她的“弟弟”,也不能干脆的告诉她肯定会有,那样的话,这个小人精没准会误以为,那个人就是我。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多抱抱她,给她讲一些妖狐的故事。
两天的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没有任何异常发生,直到第三天入夜。
五月的大连,本已是春意正浓的时节,可今天陡然而降的倒春寒,令街巷里早早的冷清了下来,林凝香的大院里更是一片寂静,唯有灵堂前那雪白的帷幔和高悬的白灯笼,在晚风里轻轻的摇摆着,透着一股子萧索。
站在灵堂外,或许会觉得灵堂里没人,可你要是真这么认为,走进门,就能吓你一跳。
灵堂两侧的大椅上,三十多名林家赊刀人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手都反扣在袖口边,那冷峻的表情,当真是如临大敌。
赊刀人从不倚多为胜,阵法也并非所长,但如果有人在没得到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想要穿过这个长度仅有几十步的灵堂,那这几十步,就足以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与死的距离。
连我也没想到,老佛爷一出手,就摆出了上高楼的阵势。
所谓上高楼,取的是一步一坎之意,每一步,都会迎来两名赊刀人的舍命阻击,最初迎接他的只是玄境,然后是真境,最后是圣境。
不倚多为胜,并非自傲,而是因为,在我们看来,群殴并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反而要顾及同伴,两个人同时出手,刚好可以放手施为,如果来者能击倒前边的两个,后边的两个才会起身相迎,如此向前,能撑过三、四轮的已经不多了。
以此刻灵堂上的阵容,放眼江湖,能安然走到棺材前者,唯庆双天一人而已!
而棺材前,有我,有林凝香。
我们身后端坐的,则是林家硕果仅存的圣境之颠,老佛爷林玉娇。
一身重孝的小人儿林缘,正坐在她太姥姥的怀里,仰头看着如临大敌的太姥姥,噘着小嘴问:“太姥姥,团团不要您陪,您年纪大了,要好好睡觉。”
林玉娇脸上这才浮现一丝笑容:“团团乖,太姥姥没事……”
她话到一半,灵堂门前陡然刮过一阵凄厉的旋风,檐下挂着的那两只奠字白纸灯笼,瞬间被卷落下来,砸在门前,燃成了两团纸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